羊皮卷宗
胡商會館的銅爐騰起松柏青煙，沈清歡用銀叉撥開烤全羊腹中的填料，焦香的孜然粒突然迸出幾點幽藍火星。阿史那的翡翠扳指叩在鎏金餐刀上，驚得羊尾油滴落炭盆：”沈掌櫃這剖羊的手藝，倒比我們草原的□□還利落。”
”掌櫃的羊餵了漠北的沙棘。”謝雲舟的摺扇挑起半截羊腸，腸衣上黏著的赤鐵礦砂簌簌而落，”這沙棘沾了潼關水汽，結出的籽會泛金紅色。”扇骨暗格彈開的密信蓋住炭灰，墨跡遇熱顯出茶馬道的等高線圖。
林婉兒的琵琶弦勾住羊腿骨，奏出段《折柳曲》的變調。沈清歡的銀刀突然頓在肋排間——骨縫裡卡著片泛黃的羊皮，邊角燒焦處拼出半朵木槿花紋。阿史那的彎刀驟然劈下，刀刃帶起的風掀翻了盛薄荷醬的銀盞。
”小心炭火！”謝雲舟拽過沈清歡的襻膊，火星濺在羊皮捲上，焦痕竟勾勒出鹿耳寨箭樓的輪廓。林婉兒的斷弦纏住阿史那手腕，拽落的翡翠扳指滾進炭盆，遇熱炸開的夾層裡掉出把七竅銅匙。
沈清歡將羊皮浸入酸奶，鞣製過的皮面漸漸浮出密麻針孔。對著琉璃燈細看，針眼排列竟與九連環的解環順序暗合：”掌櫃的烤羊秘方，怕是要用潼關的硝石配漠北的沙棘？”
五更梆子驚破殘夜時，沈清歡在庖廚拆解第七具羊骨架。脊骨凹槽裡嵌著的銅管遇酸即化，流出的汞液在青磚上蝕出”戍時焚”三字。謝雲舟咳著展開浸奶的輿圖，牛乳凝塊拼成的狼頭正對糧行後院。
”這是用漠北密寫術繪的佈防圖。”林婉兒染血的指甲刮開羊皮夾層，”硝水泡過的羊腸衣裹著金箔，遇明火顯形。”她突然掀翻炭盆，騰起的煙霧中，整張潼關水門構造圖在牆面投出鬼魅般的影子。
糧行後院的銅爐突然爆響，蘇景明用斷指蘸著汞液在羊皮仿品上刻”裂”字。暗處的胡商正將赤箭麥粉塞進羊腸衣，烙鐵印的蓮花紋與催吐藥碗的缺口嚴絲合縫。夜風捲起半張焦糊的佈防圖，飄飄蕩蕩落在沈記食肆的醃菜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