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賬簿
沈清歡的銀針挑開凝血時,林婉兒的琵琶弦正發出垂死的顫音。子時的更鼓混著雨聲傳來,賬冊上的血漬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紫光——這是蘇景明暗賬的第七卷,今夜本該在漕幫貨船的火光中化為灰燼。
”姐姐這曲《廣陵散》,彈錯了三個泛音。”沈清歡的剪子絞開染血的袖管,露出林婉兒小臂的飛魚刺青。傷口翻卷的皮肉間,嵌著半枚帶倒鈎的弩箭,箭尾刻著工部軍械司的流水號。
林婉兒的指甲摳進案板木紋,染著鳳仙花汁的指尖在血泊中劃出暗號:”賬冊第三十六頁...咳...赤箭麥換官鹽的數目...”她突然咬住沈清歡遞來的巾帕,額角青筋暴起——箭頭的倒鈎正勾著筋脈。
謝雲舟的紫砂壺嘴滴落藥汁,混著崖蜜的苦香漫過後廚:”這箭鏃用赤箭麥汁淬過,遇血則毒發。”他忽然扯開衣襟,心口的舊疤與林婉兒臂上刺青竟能拼成完整的水道圖,”十二年前,林姑娘在青龍潭救我時,可沒這般狼狽。”
沈清歡的菜刀在燭火上烤得通紅:”謝公子這憶舊的毛病,倒是會挑時辰。”刀尖剜入傷口的剎那,林婉兒腕間的金鐲突然彈開,細如牛毛的銀針釘入樑柱,驚落藏在暗處的窺視者。
”大內暗衛的暴雨梨花鐲...”謝雲舟的摺扇接住墜落的瓦片,上面粘著牡丹花粉,”難怪三皇子要滅口。”
五更梆子敲響時,淬毒的箭頭已浸在酸梅湯裡。沈清歡翻到賬冊第三十六頁,血漬暈染處顯出糖霜交易記錄:”蘇景明上月購入十萬斤崖蜜,走的卻是軍糧通道。”
林婉兒蒼白的指尖點著賬目尾數:”這些零頭...是買命的錢...”她突然咳出黑血,血珠在青磚上凝成糖霜狀的顆粒,”糖價要漲...三日後...”
破曉時分,沈清歡在灶膛灰燼裡扒出個錫盒。燒焦的密信殘片上,”糖”字缺了米旁,恰似蘇景明殘缺的左手。她將殘片浸入藥湯,浮出的金線竟勾勒出二十家糕點鋪的方位。
糧行二樓傳來算盤珠的爆響,蘇景明用斷指蘸著糖漿寫密令。暗處的林婉兒撥動僅剩的琴絃,斷弦在糖罐沿口勒出深痕——那痕跡與謝家船隊的吃水線,分明是同個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