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幫密約
沈清歡的銅勺攪動酸梅湯時，冰屑碰撞的脆響裡混著異樣的迴音。她望著簷角滴落的晨露在青石板上凝成霜花，忽然將整盆冰塊傾入後巷陰溝——融水漫過磚縫的剎那，地底傳來空洞的悶響。
”謝公子這品茶的時辰，倒比打更人還準。”她頭也不回地開口，手中銀針紮進新制的冰鎮茯苓膏。謝雲舟的月白錦靴踏過水漬，在青磚上留下蜿蜒的霜痕：”今夜亥時，借沈掌櫃的冰窖會個朋友。”
子時的梆子剛敲過，窖內寒氣已凝成白霧。漕幫二當家獨眼李的銅煙鍋在冰牆上磕出三長兩短，驚得冰錐簌簌而落：”謝家要運二十船赤箭麥，漕幫抽三成。”他殘缺的左手小指按在冰案上，斷口與蘇景明的傷處如出一轍。
沈清歡的銅壺斟出七分滿的酸梅湯，冰珠在碗沿凝成北鬥狀：”李當家可知這麥粒在冰窖存了三年？”她突然掀開地磚，凍成冰坨的赤箭麥滾落桌面，”遇熱化開的毒霧，能廢了整船兄弟的肺經。”
謝雲舟的摺扇點在冰坨裂縫處：”三皇子許你漕運監的官職，可曾說過這批貨要送進軍營？”扇骨突然彈開，露出夾層的密信，火漆印上沾著牡丹花粉。
獨眼李的煙杆驟然砸向冰案，二十枚銅錢應聲嵌入冰層。沈清歡的銀針穿錢而過，將銅錢釘成漕幫的浪花旗：”李當家這手&09;，倒是比三年前生疏了。”她指尖拂過錢孔，帶出的冰屑竟拼出個”焚”字。
更鼓聲中，冰窖突然震顫。林婉兒的琵琶從頭頂傳來《十面埋伏》，絃音震落窖頂冰錐。謝雲舟拽過沈清歡滾向暗處，三支弩箭擦著發髻釘入冰牆，箭尾綁著的火藥筒滋滋冒煙。
”蘇景明倒是捨得下本。”獨眼李的煙鍋挑開火藥，露出裡面赤箭麥研磨的毒粉，”連刑部新制的雷火彈都搞得到。”他突然吹響骨哨，冰道深處傳來纖夫號子般的回應。
沈清歡將酸梅湯潑向暗處，液體遇毒粉爆出藍火。火光映出來人臉上的蜈蚣疤，正是青龍幫的殺手頭目。她抓起冰錐擲向油燈，爆燃的火焰融開冰牆，露出隱藏的漕運圖——三條紅線直指三皇子封地。
”謝公子這局棋，連自己都當棋子？”獨眼李的煙杆突然刺向謝雲舟後心，卻在觸及錦袍時被冰錐卡住。沈清歡的銀簪已抵住他喉結：”李當家袖口的牡丹香，與三皇子門客燻的可是同款？”
五更雞鳴，冰窖重歸死寂。沈清歡擦拭著染血的漕運圖，發現背面用硝水寫著”林”字。林婉兒的琵琶弦斷了一根，斷弦纏著的金箔碎片上，印著大內暗衛的飛魚紋。
糧行二樓，蘇景明捏碎第七個冰碗。窗紙上映出他書寫密信的剪影，斷指在”林”字最後一劃狠狠頓筆——墨跡暈染處，正是沈記食肆的方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