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藥
衛清晏此言一出,室內的空氣登時如凝固了一般,衛翎拍案而起。
“這怎麼成!”
“我可以做。”
衛翎和步奐的聲音同時響起。步奐看了衛翎一眼,後者便啞了聲,衛翎最終敗下陣來,將身子縮了回去。步奐收回目光,從木盒中一把掏出一粒熒紫的丹藥,捏在手中看了看,便吞嚥了下去。
彷彿她吞的不是什麼未知的毒藥,而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枚糖丸。喉中的異物感襲來時,步奐微微皺起眉,心頭湧上一股熟悉感。好像曾經她這麼做過很多次,而每一次都伴隨著無可自抑的厭惡。
但這感覺很快就被步奐忽略了過去,她翻開醫箱,為自己準備好了銀針和吊命藥,隨時等著身體中奇異的反應出現。
然而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無事發生。
室內劍拔弩張的氛圍鬆弛了些許,步奐的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狠,低頭從盒中拿出剩下兩粒丹藥:“不可能啊。”
“什麼不可能?”衛翎緊張道。
“這丹丸是我親手從那漿果中採取的精華,不可能有假。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衛清晏注視著步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衛翎忍不住道:“說不定是這藥發得遲緩,再等一炷香的時間?”
兩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依舊無事發生。
步奐心裡奇怪,緩緩將兩指搭在自己的脈上,隨後又對著一面銅鏡檢查了自己的眼睛和舌苔。
的確一點異樣也無。
這藥丸沒入步奐的體內,便像一滴水彙入大海,無影無蹤。
她低頭沉思片刻,隨後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還未等衛翎二人反應過來,便抬手在自己掌心的舊傷口上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鮮血滴答在木地板上,步奐用另一隻手揩了點血,又在鼻尖聞了聞,正尋思著,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隨後劇烈而緩慢的撞擊聲突然在門外響起。
咚,咚咚,咚。
與此同時,衛翎反應迅速地過去抵住門,而他低頭一看,門閂的連線處已被撞出薄薄一條縫隙。撞擊聲雖然慢而寡,每一次撞擊,卻宛如使了千鈞之力一般,沉悶的鈍響爆炸般侵佔了每一個人的聽覺。
“是外頭剛從狂病中痊癒計程車兵。”衛翎一邊抵住門,看著門閂的縫隙越來越大,一邊道,“恐是聞見了你的血腥氣。”
似乎是要印證衛翎的話一般,下一秒,門外就傳來了咿咿呀呀的叫喚聲,門外計程車兵們口齒不清地說著些什麼,倒沒聽清楚一個字,只是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們的如饑似渴。
衛清晏轉身將桌案推到門前,步奐有些懷疑地眯起眼,緩緩踱步到衛翎身邊,卻發現她每往門邊走一步,門外渴求的聲音便大一些。
就像久經煎熬的癮君子見到五石散一般,指甲在木門上的抓撓聲、牙齒啃咬聲不絕於耳。衛翎咬了咬牙,轉頭對步奐道:“你還記得我們在邊疆時,那兩個蠻人士兵麼?”
言語間,被刀刃抵住脖頸的記憶隨衛翎的話語複蘇,步奐記得那蠻人看著她的貪婪的目光,他們當時沖撞監獄欄杆的瘋狂程度,和此刻士兵們撞門的程度不相上下。
“外面有多少人?”衛清晏一邊扯下一塊布料裹在步奐的手上,幫她迅速地包紮止血,一邊問道。
“少說有十餘人,撞門的大約有三四個,是病得最重的那幾位。”衛翎的臉上已經沁出了薄薄的一層汗,手臂上青筋暴起,“怎麼辦?”
雪白絲滑的布料浸染了步奐的血液,變得腥黏起來,與此同時,門外的叫聲也弱了。步奐聽出門外撞門的並不似兇險之輩,他們發出的叫聲,更像是在沙漠中長途跋涉的人,猛然看見水潭似的虛脫叫聲。
她沉思片刻,當即道:“放他們進來。”
衛翎轉頭猶疑地看著她,眼神複雜,他看看她,又看看門,似乎是在判斷步奐有沒有被染上瘋病。
“放他們進來,或者我出去,就這麼簡單。”步奐轉頭對衛清晏道,“殿下。這藥材兇險萬分,已經惹得無數人發狂,但它偏偏對我不起作用,這不是巧合。
衛清晏猶疑地看看步奐,又看看抵著門的衛翎,沉默了一瞬。
步奐不自覺上前一步,急道:“殿下!”
“衛翎,你護著她,放幾個人進來。”
衛清晏最終下定了決心,她一邊這麼說,一邊從腰間抽出佩劍,走到衛翎的旁邊。衛翎會意,也一併抽出短刀,眼神和衛清晏交彙一瞬。姐弟二人默契地一點頭,將門微微拉開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