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是不將這弄清楚，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楊慈音給衛清晏塞兵汙衊她不成，便會塞來別的什麼來為她身上加罪。
二人沉默之時，院中又傳來咿咿呀呀的民兵的嗚咽，衛翎有些煩悶地回過頭：“他們的狂病不是已好了麼？怎麼還叫？阿姊，因為他們，我已經十餘天沒有睡過好覺了……”
“殿下若是睡不好，我盡可開些安神的方子給殿下。”
此聲一出，衛翎頓時噤了聲，衛清晏嘴角微勾，但很快斂了去，只對來人一點頭：“你來了。”
衛翎忙轉頭，有些無措地看著來人，步奐仿若沒看到他一般摘下帷帽，露出一張明澈的臉，利落地對衛清晏一行禮：“路上多雨，馬車耽擱了，但所幸還是如約趕到。”
“你你你你你，”衛翎驚道，“你不是說要留在宮中……”
“宮中的事已經完了。”步奐瞧著衛翎，似對他泛紅的臉頰頗感興趣，“這也是接下來我與二位殿下要說的。”
一炷香後，衛清晏聽完了步奐的回報，臉色微沉，她下意識去摸茶盞，卻發現茶盞已空。片刻後，她放下茶盞，濺落的水滴正好將地圖上的“紫安城”三個字洇成一團黑霧般的濃墨。
她手指在茶盞邊緣摸索片刻，抬起頭道：“你方才說的那個藥材，可還帶在身上？”
步奐點點頭，從隨身帶的包裹中摸出一個小盒子，衛翎隨即聞到熟悉的腐爛蘭草氣息從盒中傳出。步奐當著他們的面開啟盒子，熒紫的三枚丹丸正躺在盒中，散發著不祥的光澤。
“因那漿果不便攜帶，所以來之前，我在靈安軒將那些採摘到的漿果提煉出這三枚丹丸隨身攜帶，只是……”
“只是什麼？”衛翎奇道。
“只是若要製出解藥，需得有人以身試藥。”步奐道。
話音一出，衛翎和衛清晏也不由陷入沉默。腐爛蘭草的氣息源源不斷從盒中溢位，透過門縫傳到了院中，令院中尚未完全痊癒的民兵有些亢奮。
從邊疆的經驗來看，這藥材有五石散的特性，會讓人慾罷不能。步奐察覺到門外咿咿呀呀的聲音響了些，便將盒子關上，目視著衛清晏，等著她下令。
“就沒有其他的法子可以研製解藥？”衛清晏皺著眉頭道，“你娘研發解藥時，也每次都要用活人來試藥麼？”
步奐聽到衛清晏提到步隱，頓時一愣，隨即她才想起來衛清晏給自己看的那塊墨玉。既然衛清晏是將自己救出的人，那麼她知道自己的底細也不奇怪。
雖然她不知道衛清晏究竟為何要救自己，但是從現在的狀況來看，衛清晏對自己並無惡意。
衛翎卻似乎並不知情似的，打岔道：“仇念，你母親也是從醫的？”
步奐下意識看了衛清晏一眼，後者眼色沉沉，微不可察地向步奐搖了搖頭。步奐有些不忍地看回衛翎，想起他身上的病，不由生出種欺騙的恥意。
但是衛清晏的考慮頗有道理。如今衛翎身上的病還未除盡，他多少受著楊慈音的控制。因此向他隱瞞些事情，有時候對他來說反而是好事。
“我母親是遊醫。”步奐隨口扯了個謊。她在皇後面前也這麼說，這樣說總保險些，不等衛翎給出什麼反應，步奐隨即便將話題扯回道試藥中去，“我從沒見過我母親用活人試藥，但是她總能製出解藥來。”
衛清晏微微皺了一下眉，步奐見狀便明白了她的疑慮，主動解釋道：“自我十歲之後，我母親便不接制解藥的活了，還常常教導我，不要對毒藥抱有太大的興趣。至於十歲之前……”
步奐努力地回想了片刻，越回想越覺得頭疼：“我母親和我說，我十歲時從房樑上摔了下來，所以十歲前的事情我大多都不記得了。”
“你怎麼會上房梁？你小時候膽子小得很。”衛清晏嘴快道。
步奐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卻不覺有異：“是，我也想了很久。但母親已死，這便成了未解之謎了。”
她低頭怔愣地看著手中的小盒子：“但是我還能常常夢見不認識的人，似乎他們都是我小時候便認識的人。”
室內陷入一片凝固的沉默，片刻，步奐下定決心般：“若是實在找不到自願的人，我願以身試藥。”
“這怎麼行？”衛翎不知為何有些慍，“你……”
“怎麼不行？古來就有神農嘗百草……再者，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我的身體了。”
步奐的眼神略過衛翎，直直盯著衛清晏：“殿下，便讓我試試吧。”
漫長的沉默。
良久，衛清晏點點頭：“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