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
衛清晏順著步奐指的方向看去,站在棺材隊伍後方的是一家官宦小姐的花轎,四個轎夫的鞋和運棺材的一樣深深陷在泥裡。
“殿下,可否問問那轎中有幾個人?”
此時步奐作婢女裝束,貿然去掀官宦小姐的簾子,顯然不妥。衛清晏隱隱意識到步奐要做什麼,於是走過去,同轎旁的婢女說了幾句什麼。對方很快便掀開轎簾問了句什麼,得到了答複。
“轎中有兩人,皆為女子。”衛清晏轉頭對步奐道。
“是了,殿下請看。”步奐抬腿走到轎夫身旁,比劃道:“奶孃的棺材由普通木頭做成,加上奶孃的體重,再重,也重不過官宦人家一頂轎子。轎中坐兩人,運轎和運棺材的同樣為四人,轎夫的腳陷進泥裡的深度卻還不及那抬棺之人。”
“你的意思是,那棺材裡不止一人?”
衛清晏沒等步奐的回複,轉頭給華燭使了個眼色,華燭會意,低聲唸了一句“失敬”,一手掀開了棺材板,在奶孃屍體旁的木板敲了敲,眼神一凜:“是空心的,仇姑娘說得不錯。”
抬棺的幾人哪見過這副架勢,紛紛將棺材放了下來,須臾,華燭便從棺材板下邊揪出了一個中年女子。她鼻翼處一粒媒婆痣黑得醒目,正是殷文瑜所說的那個奶孃!
她自知理虧,也不顧地上滿是淤泥,一撩衣服下擺便跪了下來:“我精研按摩之術多年,實在是無心之失呀!姑娘,你不知道,但無論在殷皇後還是在珍嬪宮中,我都是看著你長大的……”
衛清晏冷笑一聲:“別給我來這套。我問你,若不是你自知理虧,你怎麼要藏在棺材底下出城,見到我便跪?”
“我、我……”那奶孃憋得臉色通紅,轉瞬間身子軟了下來,“我招,我都招,只求姑娘放我一命,他們怎麼指使我的,我都告訴你。”
步奐聽見路旁邊的樹葉一陣簌簌的響動,轉瞬之間,一支毒箭從樹葉中急躥而出。
竟和青纓死時別無二樣!
所幸華燭反應飛快,一劍將毒箭挑落。後面商隊的人都沒看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只在原地轉著圈,擔憂夜禁的到來。
華燭向衛清晏使了個眼色,表示此地不宜久留。衛清晏轉身用衣袖籠住那奶孃的身體,將她護進轎中。華燭留下來將棺材隊伍拖到一旁,疏通後邊被堵了許久的轎子和商隊。
步奐臨上轎前,看見剛才被衛清晏詢問的那頂轎子的轎簾開著,露出靈動的一雙眼睛,像是已經觀察了她們許久。她敏銳地看到了那支毒箭,眼神轉瞬間收回,只最後察覺到了步奐的目光,與她短暫地對視一眼,就將頭探回去。
衛清晏一行人的轎子正停在那頂轎子旁邊,進轎之後,毒箭沒有再射進來。衛清晏急喝馬夫離開。馬車緩緩動起來,一切似乎歸於平靜。
奶孃從衛清晏的袖子中露出頭來,面上仍有未褪的驚惶之色,她一口氣仍然沒有喘過來,捂著胸口緩了半晌。衛清晏趁此機會忙問她:“教你做這事的人,可有什麼特徵?你如實告訴我,我就饒你一命。”
那奶孃忙道:“蒙著臉,看不清楚。我只能看見她的手,骨節粗大,上面像是布滿了老繭,其餘的……”
衛清晏和步奐交換了個眼神,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訝異,奶孃所述,竟然和青纓所述別無二致,也就是說,無論是殷皇後和珍嬪之死,還是殷守被下毒的事,都是同一撥人所為。
馬車緩緩駛離原來的地方,向紫安城中心奔去。奶孃正欲再開口,簌簌的樹葉聲卻再度在步奐耳邊響起,隨即一支毒箭破窗而來,直中奶孃的脖頸!
那毒箭離步奐不過咫尺,只要稍稍偏離幾分,死的便是步奐了。衛清晏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僵了一瞬,隨即帶著步奐俯下身來,一邊對馬夫高喝:“走!”
馬車驟然提速,奶孃的屍體被從座椅上晃動了下來,正好蓋住步奐和衛清晏的身子,晃動的馬車車廂內,衛清晏死死抓著步奐的手臂,一邊與步奐換了個位置,將她護在自己身下。
察覺到似乎有視線刺進車窗的孔洞,步奐不由緊縮了下身子,但那種奇異的感覺轉瞬即逝。不到半柱香,馬車已經奔到了殷府門口。一掀車簾,華燭姍姍來遲,跪在衛清晏面前向她請罪,衛清晏只輕輕拍了拍華燭的肩膀。
一捏手,步奐的手心已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