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貍也剛入營麼?步奐抓住了顏苗兒的言下之意。她轉頭,正對上魏貍笑意盈盈的、正打量著自己的眼睛,越發覺得這個人不簡單。
“你入營有多久了?”步奐忍不住問道。
“啊,一月有餘。”魏貍笑眯眯強調道,“並且一直待在營裡,未曾出去過。”
的確,從魏貍傷痕累累的甲冑來看,他必然已經在邊疆待了許久了。那麼是誰從紫安城救的自己?
不管誰救了她,那人必不是凡人。
皇帝在都城對自己下了通緝令,甚至不惜讓全程戒嚴,救她的人卻能瞞過都城衛兵,將她救出來,又將她丟在這麼一個兵營裡,或者說,丟給魏貍。
那人救她為的什麼?救她的人和魏貍是否認識?
“對了,聽魏貍說,他在一個樹林撿到了你。”步奐來不及細想,顏苗兒先行打斷了她的思路,她有意無意地問道,“你先前經歷了什麼?看你的一手醫術甚是不俗,怎麼會淪落到這個處境?”
“忘了。”步奐撒謊,暗訝於她這一問,同時心驚,自己早忘了還有這麼一遭。紫安城裡現在應該到處貼滿了她的大頭像。
這個軍營裡但凡有一個人見著那些,她就完了。
“哦,忘了。”顏苗兒沉默片刻,“也是,你定是受了許多驚嚇。”
步奐沒有再作聲,心裡暗驚,不行,得要採取些措施。易容也好,不惜毀容也罷,絕不能讓任何人有機會認出自己。
但耿霽月等人已經見過自己,如何讓他們也難以察覺呢?
似乎只剩下這麼一招。
顏苗兒沒有過度執著於步奐微妙的沉默,囑咐完常規注意事項後,便被其他士兵叫出了營帳。魏貍隨地找了一處坐下,讓步奐有事就叫他,步奐乖巧地點頭,沒有多言。
她取來旁邊一面銅鏡,看著自己的樣貌:額前碎發掩不住一雙星亮的丹鳳眼,高挺秀氣的鼻樑,一片薄得有些無情的嘴唇。而此刻,她的臉被冷汗與濕沙浸透,卻顯出幾分可憐的意味。
步奐對此倒不留戀,只是這張臉五六分像極了步隱,步奐要是下這個手,似乎就親手切斷了和母親之間的最後一絲聯系。
所幸因為先前的風霜,淚將臉浸得浮腫,眼袋也垂著,和她正常時的模樣大相徑庭。而眾人今天第一次見自己,見了個倉促,大概也不會將她的臉記得多牢,可要是等浮腫消下去,眾人將她的臉看個清楚,她就喪失了易容的最好機會。
她在腦中暗暗列了一副方子,從明天起,她得開始慢慢地、一點點抹去自己的臉。這方子裡的藥草都容易採摘,也十分常見,但是合在一起,長時間敷在臉上,卻可以軟化筋骨,達到易容之效。每天日積月累易容一點點,長年累月之後,就完全是另一張臉了。
步奐躺下來,顏苗兒見她似要休息,快速收拾好醫具,出了營帳。魏貍則留下來看護她,保證她的安全。兩人遙遙隔一道爐火,相顧無言。
列完易容要用的方子時,她放鬆下來,輕合了眼,昏昏沉沉間,她看著火光躍曳,一道靈光忽閃過步奐的腦海。
她方才對耿霽月說,眩心蛇毒遇火會有特殊的酸味,而灼燒箭頭時,她也覺得似曾相識。
她原以為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來自兒時母親為自己演示辨別蛇毒方法的記憶,實則不然。
剛在軍營中醒來時,她意識還未清醒,就聞見過眩心蛇毒被灼燒的酸味。
那時的營帳中只有她和魏貍兩人,魏貍把她放下後,確實出帳了好一段時間。他回來後,就在爐火裡丟了什麼東西,而不久之後,就傳來了蒙泉被毒箭所傷的訊息。
這並非巧合。
這麼想著,意識驟然清醒,冷汗從頸後流下,步奐睜開眼,正對上魏貍冰涼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