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至此一頓,複嘆了口氣:“她大概喜愛孩子,路過這裡抱一抱佑兒,也是無妨的。”
文叔這樣問,看似信口閑聊,實則是想投石問路,他懷疑劉氏也認得陸鶴仁,但聽他這樣說,便打消心中疑慮。想必方才劉氏是聽到他與陸鶴仁之間的對話,得知了他和當官的是舊識,才斷定他曾是養尊處優的人,這才叫他伸手出來。
所以說劉氏一開始也是投石問路......至此文叔恍然大悟,背後驚出一身冷汗,終究是大意了,竟這樣上了老頭的套。
文叔暗自慶幸自己事先早已想好這一步——不該說的話,一句也沒有說。
這樣想著,文叔忍不住看向劉氏,見劉氏神色黯然,扶額閉目,看起來比方才憔悴許多。
過了一會兒,秋秋來敲門,見劉氏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
是夜,陸府之人得知了皇帝給陸鶴仁“放假”的訊息,偏偏天都黑了,也不見她回府。
陸長松從大理寺回來,倒是最後一個得知此事的。她是陸家唯一的嫡孫女,又是嫡長孫,所以她與下面的兩個庶弟庶妹不同,自幼是由做太傅的祖母親手教養,她料想祖母心裡應當很不好過。
一時間,陸府上下人心惶惶,各懷心思。
尤其是陸長松的小爹宮氏,更是急得直轉悠——他的女兒陸長達即將參加秋闈,原指望閱卷官看在婆婆陸老太傅的面子上,給陸長達放放水。
卻不曾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婆婆卻被賦閑在家,傻子都能看出來,皇帝這是想架空陸鶴仁。這樣明顯的政治訊號,朝中誰人不知?
雖說禿頂女兒爹叫好,宮氏對自己的女兒的水平還是清楚的。他這個女兒,從小是被他慣壞了的,這次秋闈光靠她自己,多半會落榜。況此番婆婆被“架空”,樹倒猢猻散,朝中大勢怕是要翻天覆地,這時候那些閱卷官不倒踩她一腳就算好了。
宮氏急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陸長達卻無所謂地說:“皇上那是看祖母身體不好,才叫她沐休半年。”
宮氏就嘆氣:“你懂什麼!快去讀書。”
陸長達道:“你女兒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我就是不眠不休,枕書而睡,也考不過陸長松,不如就不讀了吧。”
此話一出,把宮氏氣了個半死。
宮氏追著女兒打的訊息落到剛回府的陸鶴仁耳中,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宮氏出身貧寒,當年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懷上陸天成的孩子,靠著女兒才進了陸家的門,實在有辱門楣。
如今女兒不在了,陸鶴仁這個做婆婆的也懶得管他了。且她精力有限,只對陸長鬆下了功夫,其他孫女,她無心也無力教導。
“隨她去吧。”陸老太傅聽下人過來稟話,她坐到書房的太師椅上,輕扣著桌面說道,“我陸家女孫,從不會因為姓陸而有特權,從前是,今後也不會。你將這話轉達給二小姐。”
下人應是離去。
沒過多久,陸長松也趕了過來,進門便喊:“祖母!”喊完之後又問陸鶴仁:“祖母,陛下為何要那樣做?”
屋裡鴉雀無聲,陸老太傅見孫女過來了,便屏退左右,又道:“天風,你留下。”
待人都走後,書房裡愈發寂靜。
“怎麼,你也怕了?”老太傅似笑非笑地拿起茶壺,往杯子裡倒了杯茶,又用竹夾夾起杯子,將裡面的茶水倒掉,重新砌了一杯,方慢條斯理地抬眸道,“怕沒有我的關照,你這大理寺少卿在朝中就混不下去了?”
陸長松垂眸:“孫兒從沒有這麼想過,孫兒只是怕皇上別有用心......”
陸老太傅一笑,這是她養的孩子,脾性她還是清楚的,方才她只是說笑,她笑道:“君心難測,不如不測,有時按字面意思理解就是。”
陸長松蹙眉,聽老太傅繼續道:“其實這半年的假,是我從陛下那裡求來的。”
陸長松疑心自己聽錯了,醉心政事就連生病都不肯休息的祖母,怎會去向陛下求沐休?
“莫非祖母身體......”
一旁許久不說話的陸天風開口道:“少主放心,家主的病差不多都好了。她求沐休,是因為有私事要做。”
陸長松更加詫異,想祖母大年三十都要去檢察院督察工作,此番竟肯為私事沐休?
卻聽祖母道:“天風,把我的手牌取來。”
“是。”
陸長松錯愕不已,她知道手牌的意義,祖母這是要她正式掌管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