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富貴回過神,掙紮著要爬起來,卻被衙役摁在地上動彈不得,嘴裡嘟囔著:“大人憑什麼這麼說?可有證據嗎?”
話音剛落,牛富貴視野裡出現一個金魚紋錢袋。
“這個眼熟嗎?”楊思煥半蹲下來,問牛富貴:“據我所知,這是林家的東西,卻為何出現在楚館裡?他們說,是從你們手裡得的。”
牛富貴大吃一驚——當時林九把錢袋給她,她回家就把錢取出,叫女兒把錢袋燒掉,想到這裡,她扭頭瞪著一旁的女兒牛堅強,眼神像要吃了她。
牛堅強知道自己闖禍了,她知道這袋子是杭絲做的,起碼值一兩銀子,燒掉太浪費,想著拿去哄小男人也好,卻怎麼也沒料到,這會兒竟輾轉到新任知縣手上,成了她們的罪證。
“想不起來了嗎?那就由本官幫你們回憶回憶。”楊思煥直起身子,慢慢又踱回公案後坐下。
“你們惦記李員外家財已久。”
“大年初六的那夜,已過子時,李員外像往常一樣從酒樓喝得爛醉回家。”
牛富貴搖頭打斷:“不是的!”
話一出口卻被衙役打了一杖,“大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牛富貴吃疼之下,就此住了口。
“那時天寒地凍,夜裡無人,你們二人趁機搶她的錢袋,卻沒想到她喝了那麼多酒還能認出你來——她在街頭見過你們賣肉,脫口而出喊出你們的外號‘殺豬牛’,並揚言要告你們。”
“你們怕被抓,情急之下就敲死了她。但是你們並不怕,因為早已算好,卯時之前,就會有個替罪羊會路過案發現場。”
楊思煥長長的睫毛低垂下去,頓了頓又繼續道:“那個替罪羊便是倒夜香的傻女王成。而王家有塊地曾是牛家的,但後來被你祖上送給王家,你想把地拿回來。”
“如果王成入獄,那地便順理成章歸原主。”
“所以,你們二人將殺人的兇器——那根木棍悄悄藏在王家,又設計叫王家與鄰居吵架,導致王家帶血的棍子被人發現。”
“之後又花錢讓小乞丐作證,說親眼看到倒夜香的敲死李員外。人證物證俱有,王成便成了你們母女的替罪羊。”
楊思煥定定地看著牛富貴:“牛富貴,本官所說對不對?”
方才那一杖打得不輕,牛富貴半天才抬起頭來,咬牙說:“草民沒有殺人。”
春春忍不住開口:“那錢袋怎麼解釋?還有你們家哪來的那麼多錢?”
牛堅強埋頭哭喚:“娘......”
牛富貴偏過頭去,長嘆一聲。卻見不爭氣的女兒膝行過去,磕頭求道:“青天大人,草民真的沒有殺人。初七天不亮,草民就推了板車準備賣肉,卻差點被絆倒,隱隱約約才看到是李員外死在路上。然後才鬼迷心竅,想著......想著嫁禍於王成。我娘她腿病犯了,並不知情,從頭到尾都是草民一人之過。”
牛富貴忙道:“不對,大人不要聽這丫頭的胡言,那天是草民一人發現屍體的,之後......”
見沒有退路,她們二人就開始爭相攬罪,希望保全對方的同時,不把背後的金主供出來,將來還能再敲一筆橫財?
想到這裡,楊思煥有些惱怒。
“夠了!”
楊思煥搖頭,拍桌而起,慢慢說道:“還真是講信用,本官倒是好奇,到底林家給了你們多少封口費?”
楊思煥才不信她們的鬼話,從始至終,她都堅信,人就是林家人殺的。
因為林家母女手裡的這些銀子,分明是封口費,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多。所以兇手絕不會是劫財的。
而李員外在縣中,並未樹敵,哪個有錢人會不惜代價殺了她?答案很明顯了。就是她自己家人。
楊思煥說出“林家”時,牛家母女愣在當場,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
牛富貴夫郎半夜睡醒,發現妻主和女兒不見了。天矇矇亮,有官府的人來搜房。
左鄰右舍圍觀,從衙役口中的只言片語裡拼湊出事情的原委,紛紛不由唏噓感慨。
很快林家也得到訊息。林九穿著中單就到她父親林老爺的病床前跪下。
“父親,女兒不能在您跟前盡孝了,是我親手殺了她,是我。”林九埋頭,聲音越來越低,“對不起,父親......”
林老爺才四十左右,卻因長期的鬱郁寡歡,早早花了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