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回答,牛堅強吃力地回過頭,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身後站著的竟是牛頭馬面。
與此同時,整齊劃一的立威棒陣陣搗地,發出沉悶的聲響,驚得母女兩人說不出話來。
片刻後聲音戛然而止,才聽到有人厲聲問道:“你們就是牛富貴和牛堅強?”
母女倆抬起頭來,迷迷糊糊看到不遠處飄在空中的“鬼火”,汗毛不覺豎起來。很快“鬼火”消失不見,一個面色蒼白的穿著官服的人從公案後慢慢冒了出來。
公案兩側站著的兩人,分別穿白衣,手持哭喪棒、著黑衣手,握勾魂鞭。本來還應該拖根舌頭的,可惜晚上有穿堂風,吹的布條亂飛,楊思煥看不下去了,就叫她們把“舌頭”去掉,免得露餡。
果然牛家母女被怔住了,不到二人反應,楊思煥已經從“黑白無常”手裡接過名冊翻了起來,邊翻邊挑眉:“牛富貴,四十又一,牛堅強,二十又三,怎麼死得?”
“白無常”道:“回閻羅的話,是河鮮中毒。”
牛家母女聞言,心裡咯噔一下,雙雙幹嚎不止。
一個嚎:“我還沒娶夫呢,不想死啊。”
另一個則說:“才吃了幾只螃蟹,怎麼就死了呢?”
“白無常”看向“閻羅”,朗聲問詢:“她們二人本該投胎去的,卻因身上還有沒了結的命案,過不了奈何橋。大人,該怎麼辦?”
兩人聽了這話都愣住了。
看“閻羅”低頭默默翻了一會兒卷宗,半晌才抬頭輕描淡寫地說:“這地府鬼滿為患,鐘馗近來又胃口不佳,不如先讓她們投畜牲道,輪回個幾百世吧。”
“黑無常”又道:“稟閻羅大人,北方戰亂,投人道的太多,孟婆湯吃緊,所以最近投畜牲道的都不予湯喝。”
楊思煥點頭:“也好,反正畜牲不會說話,留著前世的記憶也不怕它洩露出去。”複看著被嚇得瑟瑟發抖的牛家母女道:“身上揹著人命官司嗎?”
楊思煥頓了頓,想了一下才道:“那就叫她們生生世世做一隻被人殺的豬吧。”
“是!”牛頭馬面一面應著,一面把兩人往外拖。
被拖著的牛富貴,此時腦海冒出無數個殺豬的場面,要她生生世世保留記憶為豬,豈不是比死還要難受?
她便大呼:“冤枉吶,冤枉!”
楊思煥喝著茶,問:“她說什麼?”
“黑無常”回:“大人,她說您‘冤枉’了她,她不服啊。”
楊思煥佯怒,抬手命“牛頭馬面”把人重新帶回來。
牛富貴果然爬杆子就上,反複叩首:“小人實在是冤啊。小人從沒有害過任何人,怎麼會背上人命呢?”
楊思煥放下手裡的卷宗:“這生簿裡明明白白說你們母女二人合謀害死人,還能有假?”
牛富貴原本心中忐忑,聽到這話竟有了一番底氣,她抬眼道:“小人沒有害李員外。”
楊思煥卻是冷笑一聲:“我有說過你害死的是李員外嗎?”
牛富貴頓時啞口無言。堂內一片死寂,直到衙門外不遠處突起的狗吠聲打破沉寂,一隻狗叫,其餘狗來和,一時間此起彼伏的狗吠聲不絕於耳。
牛堅強先反應過來,她想起老人說過,狗克鬼怪,地府裡是不會有狗。
念及此,她猛然抬頭,跳起來一把抓住“牛頭馬面”中的牛頭,露出悶在頭套裡滿頭大汗的衙役來:“你們是什麼人?”
牛富貴也發覺自己被騙了,激動地爬站起來,嘴裡罵罵咧咧:“狗養得東西,糊弄起你奶奶來了!”罵完又要用腳踹人,卻一下子被衙役壓跪在地。
戲才開唱,便這樣草草收尾。
春春扔掉“哭喪棒”,憂心忡忡地看著楊思煥:“大人......”
楊思煥卻笑了笑,叫人把燭臺上的蠟燭都點亮,大堂裡立刻就變得亮堂許多。
至此,牛家母女終才看清,原來這是衙門的公堂,想來假冒“閻羅”的定是新來任的知縣。
二人雖還是懵懂的狀態,亦不敢再多說一句,瞬間老實起來,只低聲哼道:“知縣就了不起嗎?就能平白無故把我們平頭百姓抓來愚弄嗎?我要到府臺那裡告你去。”
卻見年輕的知縣從公案後緩步踱出,居高臨下地開口:“好啊。”
牛富貴竊竊抬頭,與楊思煥四目相對,對方的眼神從容淡定,從中牛富貴分明看到冷傲與嘲諷。
楊思煥背手繼續道:“不過在此之前,你們母女二人合謀殺死李員外,嫁禍於王成之事,必先做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