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中獨女,另有兩位兄長在老家。”
“那子初你可有婚配?”陶鎮東再次親切地喚了她的字。
楊思煥心頭一緊,回:“回大人,下官已有婚約。”
陶鎮東哦了一聲,面不改色地繼續說下去:“你是徽州府的,嘖,我想想,你們那邊吃的東西不少,諸如雞油燒餅之類的。”
楊思煥笑笑,她在徽州的記憶,除了餓還是餓,只管把肚子填飽,哪裡能想到那些好東西。
“你還年輕,本官教給你,你去到哪裡,首先找好吃的。你的舌頭就會幫你記下那個地方。然後再是水墨丹青。”
楊思煥只是笑,她從前沒發現,人前滿臉肅穆的尚書大人居然也有這麼有趣的一面。
不過,她很快轉了話頭,繼續道:“你是個不錯的,得虧當日太女殿下的堅持。”說到這裡,陶大人緘口不語,良久起身,正色道:“你好生養著,本官出去走走。”
兩年間楊思煥連升兩級,仕途比榜眼劉建都順,她揉了揉眉心。為何身邊總有人有意無意提醒她:要忠於太女。
難道她的赤心還不夠紅麼?再者說,她不過是一個芝麻小官,連個實權都沒有,她真覺得有些人是操心過頭了。
楊思煥輕嘆了口氣,繼續縮排被窩裡睡覺。
她做了個夢,夢見小宅院裡種滿了海棠樹,有個白衣男子站在海棠樹下,把手伸向她。
“世景...”
楊思煥猛然睜開眼睛,原來是夢。
唉,確實是夢,這兩年日子好過了,劉氏的身體比幾年前都硬朗,閑不住,她臨出門前,劉氏扛著鋤頭在院子的空地上種了瓜苗,說:“你們回來就有瓜了。”
老小老小,人老了就變成小孩了。
說什麼瓜不瓜的,其實就是催她把周世景一道捎回來,劉氏一直不忘荊州的事。
其實周世景的那位養父,在將周世景送到楊家的第二個年頭就歿了,這事劉氏估計也是知道的,但看樣子又不像是知道的,不然為何沒有拆穿她?
總之,這次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周世景帶回去。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獲承天序,用建藩輔,以明親賢....諮爾齊王承治,朕之皇九女也。開疆闢土,總攬戎機,昔臨順天,以制夷寇...授以冊寶,就地戍封,永襲勿替。願爾忠而自勉,檢校軍事,佐朕躬圖千秋萬代之業....”
就地戍封,永襲勿替。眾將士滿心歡喜,為齊王高興:順天是個好地方。
齊王朱承治卻是面無表情,謝恩方起,接過陶大人捧來的聖旨。
“臣恭賀殿下榮封。”
朱承治淡淡說道:“大人一路辛苦。”
前一天驛站傳來訊息,說敕令要來,這邊已經備下宴席。
楊思煥跟在隊伍的末端,默默入了座。
三巡酒後,陶大人笑道:“那日早朝,順天來捷,陛下龍顏大悅,百官無不為殿下嘆服。陸太傅更是當眾贊曰‘有此龍女虎孫,實乃天降之幸’。臣瑾敬殿下一杯。”
朱承治扯了扯嘴角:“來。”
傍晚,楊思煥歪歪倒倒被人架進客房。人一走,她立馬就睜開眼睛。穩步從後門出去...
天光漸暗,暮靄沉沉,一輛馬車穿過萬家燈火,停在小巷前。楊思煥穿著一身素衣,下車獨自進了小巷。
往前越行越闊,有流水潺潺,踏過石橋,再往深處走,小巷盡頭有戶人家,推開那扇破舊的院門,楊思煥看到小窗上的人影。
此時她的心卻格外平靜。繞過牆影,瘦蘭影下,小窗微掩,一切都和小墩村的家那樣相似。
屋內左側小書房裡,周世景手捧一卷書端坐在書案前,墨眉微蹙,另一隻手提筆蘸墨,沉吟半晌才寫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