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說的這麼明白,是因為剛才雷力讓他閨女去請楊拽子的時候,我看見邵金春眼裡兇光一閃。
顯然他也想到了事情的關鍵,大波浪到底是女人,她不可能親自去砍楊拽子的胳膊,砍楊拽子的那個很可能就是大波浪的姦夫。
只要楊拽子一死,邵金春打死不開口,這他媽就鐵定是無頭冤案。
楊拽子夠冤了,他找誰去?說不定一翹辮子回頭就得來找我平事兒,那不還他媽沒完沒了嗎?
雷力聽出我話裡的意思,看著對面坐著的邵金春沉聲說:“老三,還拿我當大哥嗎?”
邵金春剛想開口,卻被雷力搶先一步擺手制止了:“你先聽我說,我今年六十六了,按老話這也在坎兒上,你覺得面子對我來說還有那麼重要嗎?”
“老大,不是你想的那樣!”邵金春急得連拍大腿。
“哪樣我都得弄明白,要不然我死也咽不下這口氣!”雷力猛地一拍桌子。
邵金春再沒說話,只是不斷的搖頭。
這時,外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嘶聲大喊:“砍我胳膊那人戴眼鏡,他說是雷力讓他砍我的!”
雷力剛端起的茶杯掉在地上摔的粉碎,人靠進太師椅裡,面色慘白,不住的噴粗氣。
邵金春連忙蹣跚著走過去幫他捋著胸口,滿臉的悲憤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也忍不住大吃了一驚,瞬時間明白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大波浪為什麼要用那麼怨毒的眼神瞪我了。
被我親手送進大牢的雷天寶、雷四眼……居然是姦夫!那孫子居然給自己的老子戴綠帽子!
楊拽子大步走了進來,又把剛才在外面喊的那句話重複了一遍,目光四下一轉,突然伸手指著牆上的一張全家福:“是他!就是他砍我的!”
跟著進來的郭二品不明前因,獨目圓睜問:“什麼?你是說,砍你胳膊的人是天寶?”
“是他,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認識他!”楊拽子激動的跺著腳大喊:“他讓人把我胳膊掰直了,親手砍的!他說是雷力讓他砍的!我疼啊!”
他的聲音淒厲無比,讓人聽著都覺得撕心裂肺。
麻子走到我身邊,咳了兩聲壓了壓嗓子:“我讓他喊的,就算咱哥們兒撂這兒,事也得弄清楚!”說完,他上前拉了拉楊拽子的空袖子,“誒誒,爺們兒,現在不用喊了。”
傭人把酒菜端進了書房,麻子把頭探出門左右看了看,“啪”的把門關上了,而且還上了暗鎖。
他是怕真要動起手來,雷老虎他們叫人。
我們倆對付老哥仨加上一個雷婷婷都沒什麼勝算,要是再呼啦啦衝進來一幫拿片兒刀的,我們就不是白給的事兒了,那就得直接被剁成餡兒。
雷力靠在太師椅裡緩了好半天,臉上總算有了一點活人氣色,呆呆的看著面前的酒菜,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其他人般的喃喃道:“我這六十六還能過得去嗎?”
“我看行,萬事想開點兒,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麻子笑嘻嘻的說道。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我們倆反倒沒壓力了,該來的躲也躲不掉,那就不如靠著膀子扛著。
郭二品在向雷婷婷問明前頭髮生的事後,臉色陰沉的像鍋底,憋了半天才壓著嗓子說:“我這就讓人去劫獄。”
我一愣:“我靠,爺們兒,就那貨你還想撈他出來?”
“撈出來老子捏死他!”郭二品咬牙切齒,粗短的手指攥成拳頭捏的像放鞭。
楊拽子這會兒也聽出味了,居然聳了聳肩膀,灑然一笑:“原來是這麼回事,他是想借我的怨氣結果了自己的老子啊。”他站起身,用唯一一條胳膊隔著桌子拍了拍雷力的肩膀:“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咱倆是同歲嗎?我也六十六了。”
雷力看了他一會兒,竟“噗”的笑了,“拽子,還別說,看見你,我還真覺得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了。來,咱倆幹一個,當是我為當初的事向你道歉,也算我替犬子向你賠禮。”
兩人碰了碰杯,都是一飲而盡。
直到這時,我才真正知道老一輩的江湖究竟是什麼樣的。我覺得,我和麻子應該能豎著出雷家大院了。
雷婷婷咬了一陣嘴唇,問:“爸,雷天寶太混蛋了,我去找人把他辦了吧。”
沒等雷力開口,麻子就打岔說:“辦什麼辦啊?你吃人肝兒長大的啊,動不動就幹這個弄那個的!那是你哥,是老雷的親兒子,再他媽不是個東西,也不能說弄死就弄死啊,我們家梅子說了要教育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