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濯:“……”
盛濯沉默半晌,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只好誠懇地實話實說:“可是做飯不應該最後加鹽嗎。”
何汐挑眉,細細回憶起鐘月白做飯的步驟,恍然發現果真如此,懊悔得把眉心都掐紅了,頭痛不已:“那還有什麼補救的方法嗎?”
盛濯凝著眉思索片刻,靈光一閃:“可以添水再煮一遍。”
“好好好,”何汐拍拍他,認命地端碗起身,“是我的錯,那就再煮一邊吧——這次我絕對不添亂了。”
話雖如此,何汐記得那天到了最後,兩人終於吃上幾乎煮爛但味道正常的飯菜時,盛濯從臉到耳垂都是紅的,眼鏡差點擦穿,但戴上的時候總是幹幹淨淨透著光,和他自己三兩下敷衍著擦的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那天他買了那麼多新鮮食材,把量子卡上的餘額刷得只剩零頭,還打腫臉充胖子,告訴盛濯自己不用擔心自己,實際上那個月連營養劑都差點吃不上。
何汐看著手裡的眼鏡,雪白的鏡布似乎仍是當年那片,鏡腿上掉了一塊漆,他慢慢地將回憶往前倒,想起是自己有一次不小心磕掉的。
床頭那面立地鏡反射著窗外的陽光,何汐訥然無言看了半晌,痛苦地捂住了頭。
人真的無法共情十年之前的自己。
當時的自己,到底是懷揣著什麼樣的勇氣,才說出那種話的?後生可畏嗎?
他動作很輕,帶著點窘迫的倉促,將鏡盒合上,放回床頭櫃,關上門,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臨走前不忘關上那盞小夜燈。
獨自靠在窗邊出了許久的神,看了看錶,已經超過他給自己規定的學習時間了。
他嘆了口氣,先到陽臺拿起小水壺給多肉植物仔仔細細地澆好水,俯身端詳片刻,又拿上盛濯出門前盛滿枸杞紅棗水的保溫杯,才在書桌前坐下,翻開智腦虛擬書。
然而翻開了書如同翻開了舊時的回憶,他目光停留在某個字上,一動不動,再次發起了愣。
當年的少年,已經長成成熟穩重的巡察長了。
到底是為什麼,他仍然保留著某些舊時的事物呢?
他明明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啊。
他明明已經和那個少年天差地別了啊。
想著想著,何汐突然啼笑皆非,覺得自己簡直不配為人師表。
有人一口一個“何老師”,結果“何老師”把人家按在地上,密密實實親了不知多久。
何汐有氣無力地扶著額頭,過了許久長嘆一聲,畢生從未像現在這樣尷尬,心道什麼都不記得也好,不然他這張老臉也沒地方放了。
三個月一閃即逝。
基地統一考核考試中心。
考試中心大門前人頭攢動,排成一條長龍,警務人員遠遠拉出隔離線,面容肅穆地維持秩序,數輛軍方裝甲車有序停著,警戒燈閃爍,無聲便能發出震懾。
這種為基地選拔人才,一年開辦一次的統一考試,是基地高層極為重視的,總部指揮長,以及兩個分部的最高長官節度官,都親自派遣監察員來到現場,最終透過考核的人,也將按照一定規則分配到總部或分部的單位參加工作。
不過幻研中心只設在基地總部,分部不具備研究旅幻門相關科學的許可權,因此考核過關的人員必然只能分配到總部。
今天是週末,何汐和盛濯仍舊是坐公交車來的,鐘謹鐘諾原本吵著今天也要來“送考”,盛濯也答應了,但早晨兩人出門時,何汐悄悄去書房關掉了他們的鬧鐘。
“他們想來,你讓他們來也無妨。”公交車上盛濯說道。
“週末要好好補個覺,”何汐笑了笑,轉頭看向盛濯,“這個年紀的孩子在長身體,不能缺覺。”
他擰開保溫杯,喝了口帶著甜意的水。他這段時間以來,已經習慣了枸杞紅棗水的味道,以至於喝白水總覺得喉嚨空空的,少了些什麼似的。
“要長高點。”他心不在焉地掃了眼窗外倒退的風景,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