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盛濯被何汐這番言論弄得有些不安,直到兩人來到何汐家裡,他看著何汐真的將那面鏡子擺在了床的對面,一起身就能看到的位置,懸了一路的心終於徹底絕望了。
這件事的性質放到鐘院長那裡,絕對屬於會挨三天三夜罵的那種。
何汐家是一間很小的公寓,地處一片髒亂差的舊街道。一進門就是窄窄的小客廳,既沒有電視也沒有空調,只有角落裡塞著一臺看上去年代十分久遠的空氣淨化儀。
自從兩極冰川徹底融化,大汙染時代來臨後,空氣淨化儀就成為了每一個家庭中比空調和電視都重要得多的電器,畢竟在某些極度惡劣的霧霾天,這是真正能夠保命的東西。
何汐進了廚房,找了個盆一邊把剛買的食材全都倒進去,一邊朝外間盛濯說道:“不用拘謹,當自己家就行,喝水自己倒啊,飯一會兒就好。”
盛濯仍舊帶著拘謹,杵在客廳和廚房之間猶豫片刻,還是沒忍住,先拿起角落裡躺著的笤帚,動手把亂得烏煙瘴氣的客廳從裡到外打掃了個幹淨。
倒不是有多髒,只是——
盛濯彎腰將地上所有七零八落的東西一一扶起來,倒落的水壺,隨意扔著的晾幹的衣服,翻開的空眼鏡盒……
盛濯以前就覺得何老師在生活上的事情比較隨意,今天總算坐實了自己的猜測。他猜何老師之所以每次都用衣襟擦眼鏡,大概就是因為找不到眼鏡盒了。
他裡外收拾整潔,將客廳裡的小茶幾也擦得一塵不染——茶幾上蒙了一層灰,看得出來何汐上一次來到這間公寓已經是至少一個月前的事情了。
看著煥然一新的客廳,盛濯直起腰來,輕輕吐出一口氣,拿著從眼鏡盒裡取出的眼鏡布,小心地走進了廚房。
何汐扭頭看見他,笑著拍拍他的肩膀:“玩去吧,這不用你忙。”
他已經開了火,鍋裡蒸騰出滾滾水汽,氤氳燻花了鏡片,他單手摘下眼鏡來,正準備往領口上抹,少年修長勁瘦的手已經伸過來,拿走了眼鏡。
何汐在水汽中眯了眯眼,愕然問道:“怎麼了?”
盛濯低頭,用鏡布將眼鏡細細擦拭幹淨,雙手握著鏡腿,幫何汐穩妥地架在了鼻樑上。
何汐眼前頓時清晰明亮了不少,瞥見盛濯手裡的鏡布,訝異中多了幾絲笑意:“……你在哪找到的?”
盛濯聲音悶悶的,帶著少年特有的青澀的雀躍,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不經意地小小邀了個功:“打掃了一下客廳……角落裡發現的。”
何汐推了推眼鏡,快步走出去一看,回來時眼睛幾乎睜圓了,如同見了鬼一般,訥訥半晌,終於從記憶裡搜尋出了一個最合適的詞語:“……田螺姑娘?”
盛濯不知想到什麼,的耳垂“唰”一下紅了,頭垂得更低了,帶著難以掩飾的害臊搖頭道:“不……不是,我只是隨手而已。”
何汐見他這副模樣,心裡彷彿那鍋煮沸的水般燒了起來,渾身有些發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那紅透的耳垂,略微低下頭眨著眼睛看他,話音帶笑:“臉皮這麼薄啊?”
盛濯耳垂上傳來微涼的觸感,那隻骨節分明的白皙的手彷彿還摩挲了一下,細微至極的摩擦感讓那耳垂更紅了,熱得能燙熟雞蛋。
盛濯完全沒料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腦中甚至有十幾秒鐘的空白,他不敢去看何老師帶笑的眼,好容易緩過一口氣,連忙用力眨眨眼睛,走到鍋邊接過何汐手中的鍋鏟,低聲說:“……我來做飯吧何老師。”
何汐發覺這孩子今天格外可愛,愈發想逗弄,抱起手臂笑問道:“好啊,你會做什麼?”
盛濯嗓音微微發緊道:“你本來想做什麼?”他低頭看著燒了一大鍋的開水,道,“是要燉湯麼?”
何汐愣怔一下,這個問題他還沒思考過,只是以前看過鐘月白做飯,不自覺地就學了起來,於是點點頭:“是燉湯吧,那你來掌勺,我打下手。”
盛濯認認真真地忙碌了起來,他做飯的經驗也不多,鍋勺拿得生疏,但已經在何老師面前誇了海口,此時就只能盡力面不改色地翻攪鍋裡的菜,隱隱透出一點嚴峻和緊張。
何汐倒是放鬆,在一旁隨心所欲地切菜,不時把小朋友逗弄得面紅耳赤,眼鏡明明戴著礙事,卻偏不摘,只等裝作若無其事地湊到鍋前被水汽矇住,好讓人家給他擦眼鏡,一而再再而三,頗有滾刀肉之嫌。
好不容易一頓飯出鍋,盛濯在這上面大概還算有些天賦,盛在碗裡看起來賣相頗佳。公寓裡沒有專門的餐桌,兩人就著燙意將碗端上客廳的小茶幾,相對坐下來,忙活半天胃裡都空了,看著熱氣騰騰似乎頗為可口的菜餚,話也來不及說,動作整齊劃一,袖子一擼筷子一抄,同時吞下了一大囗。
然而東西甫一入口,兩個人身子一僵,表情不約而同變得有些怪異。
何汐慢慢嚼了幾口,用力嚥了下去,長眉不自然地一挑,語氣盡量平和地問道:“……你是不是放鹽了?”
盛濯被口中齁鹹的東西噎得不輕,不明所以地抬起頭來,臉上還掛著幾絲茫然:“……不應該放鹽麼?”
何汐揉了揉眉心,嘆氣道:“可是我開鍋的時候就已經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