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想到昨日同盈娘一番爭執,心中煩悶更甚,索性留下來吃酒。
宴請貴客,原是該主人落座上首,可誰叫這鄭秀之如今在朝堂上得公主重用,他先同蔣家攪在一處時,下手也是個狠辣的主兒。
陳大郎便請他上座,其餘人等陪座,鄭秀之推脫不過,便坐下開始喝起悶酒了。
堂下歌舞翩躚,絲竹笙笙,明明熱鬧至極,他內心卻越發荒蕪,雜草叢生,像海中一座漂流孤島,留給他的只有無邊寂寞,和手上握著,懸崖邊上踩著刀刃才得來的權勢。
他知盈娘不過是為了那傻子的娘,才留在他身邊,如今人被他放走了,盈娘也好似離他而去。
穆元驍,穆五郎,那個傻子!他怎的這般命好,家世煊赫,兄友弟恭,母親出身高門,會為他籌謀鋪路,連他心愛的女人也在一日日相處中,丟了心,盈娘是塊堅冰,是坨玄鐵般的小娘子,任何人都走不到她心裡去。
當年他與盈娘相識數載,得來不過是盟友般的信任,可他還弄丟了。
堂下眾人溜須拍馬不止,鄭秀之只是面色沉沉,不斷灌酒,並未再給臉應聲。
朦朧間他聽見耳畔有把嬌糯嗓音,“大人,您醉了,奴婢扶您去廂房歇息。”
鄭秀之自十六歲踏入官場,宦海浮沉三年,哪怕喝了好幾壺酒,神智依舊在,聽見這婢女聲似黃鶯,還未近身便撲面而來一陣香,就知她是個什麼玩意兒。
他伏首案上,定了定心,摁了摁陽xue,揮退那名美姬,喚來心腹,“回府。”
“妹婿,都子時了,這隆冬大雪,將路面都凍得結冰了,馬車上去極易打滑,便留在府中過夜吧,莫非我那妹妹未過門便是個母老虎,妹婿仔細夫綱不振。”
聽到心上人,鄭秀之面色好了些,“不了,舅兄盛情,君珩本不該推卻,可惜過些日太子即位,有得要忙,實在不該飲酒放縱,今日已有些過了。”
陳大郎被他說得面色哂哂,飲酒放縱,這是點他呢,若是再勸下去,明日定會有人參他一本了。
等鄭秀之走後,陳大郎同其餘人紛紛憾嘆,又責備那美姬無用,連個下了藥的男人都留不住,等陳大郎去上座一看,卻瞧見桌案上一灘晶瑩水漬,心道莫非鄭大人識破他們的小算盤,將酒水給暗自倒了。
——
鄭秀之坐上馬車,回府路上了想了許多。
甫一到宅子,心腹攙扶他下馬車,打算如往日那般將他帶到書房,亦或寢室。
誰知大人下了馬車了後,揮開他要來扶的雙臂,站在影壁處良久,除卻身上染著些許酒氣,看不出是醉了,心腹有些憂心。
“大人?”
“你先退下吧,本官要自己走走。”
“是。”
心腹退下後,見自家大人好似怔仲許久,抬腳往西廂房去了,想起西廂房那位嬌客的脾氣,不免為自家大人生出擔憂,這二人……後一拍腦袋,難不成大人還會吃虧不成,大人雖然是個文官,可好歹是個男子,就崔娘子那嬌滴滴弱不禁風的模樣,便是給她豹子膽也不敢動大人,大人吃不了虧。
心腹這般想著,終於安心回住處歇息了,豈不料,他真是小看了這位他口中嬌滴滴的崔娘子了。
是夜,聽見門被推開吱嘎聲,崔盈立時驚醒。
“誰?”
“盈娘,是我。”
伸手不見五指的內室,崔盈極快披好外衣,“大半夜的,大人您,怎麼過來了?容盈娘先點燈。”
說罷,她摸出火摺子,吹燃,火星子明暗間,她看見鄭秀之身著常服隱匿在珠簾門外的身影,闃靜無聲的內室,讓她生出一絲恐懼驚惶。
“盈娘不要叫我大人,叫我秀秀。”
崔盈用錦被擋在身前,側頭看他,聲音清冷拒人於千裡,更是激起鄭秀之迫切得到她慾望,往日他壓抑了自己,如今他卻在寂靜無邊的夜裡,放縱了這種□□,這種野望。
“鄭秀之,你喝酒了,神智不清,先出去。”
崔盈覺著他現下有些不對,想憑藉口舌說辭便請人出去,可她不知太過天真,還是太過相信男子的自控力,更遑論現下鄭秀之還喝了不少添了些“小料”酒。
“現在是臘月,盈娘,還有一月我們二人便要成婚了,自我們二人分別那日起,我日日夜夜無不期盼著這一刻到來。”
他幾個快步走到榻側,崔盈聽他呼吸渾濁,氣息不穩,抱著衾被便欲外逃,卻被攔腰抱住,“來人!來人!救命!!!”
鄭秀之伏在她頸間,嗅著那熟悉的茉莉芬芳,他的盈娘,妖豔的外貌下,是一顆只許一人白頭的赤子真心,既然那傻子都已經死了,為何不能重新再許給他。
感受他在頸間噴撒著灼熱撩人的氣息,崔盈再度恨自己幼時剛穿書時不曾習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