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捨得,娘子這般可人兒。”
見崔盈躲開他的觸碰,蔣鳴錚也不勉強,只是這麼直勾勾盯著她瞧,崔盈拎起白瓷酒壺擋在面前這股炙熱的視線。
“蔣郎君的不妨開門見山的說說,請婢妾到的府中究竟有什麼目的。”
“目的,本公子能有什麼目的,不過是不捨得爺的救命恩人,流落街頭罷了,再說以娘子這般品貌,被穆家趕出來後,這世道怎麼獨身回得去東寧府,爺一番惜花之心,娘子不說給個笑臉也就罷了,怎的還渾身帶刺。”
蔣鳴錚將酒杯舉起,接到那彎曲幽深的酒壺口,雙目迷離含情,齒白如玉,一頂蟠龍紋金冠束發,發冠旁還簪了一朵芙蓉花,單手撐著額,雙頰生暈,上翹的眼尾緋紅,好似有些醉了。
原是遮擋的酒壺,此時倒是讓她有些難做,給這廝斟酒……崔盈輕掃了他一眼,二人目光交織時,好似閃爍著危險又夾雜幾分曖昧,小築內只聽酒水沿著壺嘴,滑落到杯中的流水聲。
湖面也因樹葉飄落,泛起陣陣漣漪,正如小築主人心境一般。
斟完酒,崔盈將酒壺放下,笑意微斂,問道:“蔣郎君真是會說笑,妾身怎會是您的救命恩人,莫非是妾身失憶了。”
“壬寅年七月初二,申時一刻,於西市廟街……”
雖然蔣鳴錚一字一句,崔盈面上笑意徹底淡了下去,嘴角緊抿,篤定道,“是你。”
蔣鳴錚見她這模樣,有些不滿,“怎麼娘子救了本公子,似乎是後悔了?”
“說不上,只是想不到鼻青臉腫,像落水狗一樣趴在路邊的男人,會是我們風流落拓的蔣郎君罷了。”
她這話若是說給穆元驍聽,多半是得來一句,阿盈,人就是人,狗就是狗,你說錯了;若是說給那黑心書生,那想必當即那黑心書生便能變了臉色。
可蔣鳴錚卻不一樣,只見其嘴角弧度擴大,反倒是笑意了起來,“娘子記得這麼清楚,那日定然瞧了爺許久。”
“妾身這人生來好奇心就重,誰躺哪兒,妾身都會看。”
崔盈神色浮現出厭煩,懶得跟他玩這種調情曖昧的把戲,“這上京有的是愛慕郎君的貴女,郎君若是無事,妾身還有事要忙。”
“不知娘子在忙些什麼?爺許是能幫上一二,不過若是為了穆家奔走,那倒是不必了。”
蔣鳴錚慵懶地坐著卻是以睥睨之態,眼神在崔盈臉上游移著,甚至覺著她因厭惡自己而低眉順眼,不欲正眼瞧自己的模樣十分可愛,如同那封信一般。
崔盈聽了他這話,神色一變,不過到底還是鎮定下來了,“你為何如此憎恨穆家?”
“爺有嗎?”
蔣鳴錚反問。
“若你不是憎恨穆家,怎會在丹陽湖設下毒計,要害死他,又叫人在公府塞那些要命的東西,你馬上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舅了,妾身真是納悶,您跟穆家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您煞費苦心。”
“別說什麼為了家族子嗣,你這樣的人,什麼時候在意過旁的。”
“九娘真是懂爺,爺更喜歡了,若是我們二人早早相遇,爺願意以正妻之禮迎娶九娘。”
蔣鳴錚這話實在放肆,若是將蔣家其他族人聽見,必然又是長籲短嘆,鬧騰不休。
接著蔣鳴錚以可惜的語調,“可惜九娘已許過人家了,只能委屈九娘先在爺府中以貴妾的名分住下。”
崔盈見他自說自話的模樣,冷笑一聲,譏諷道:“郎君渾說些什麼,妾身是穆家五郎的女人,是過了官府文書的。”
“他的女人?你不是被他娘給趕出府了嗎?聽說娘子假孕騙財,那老女人打了你一巴掌,將九娘給趕出穆家了,來爺瞧瞧,這小臉上的巴掌印兒,心疼死爺了,那老女人打你,進了大理寺,爺叫人好好款待她。”
蔣鳴錚骨節分明的食指敲了敲桌面,神情戲謔嘲弄道。
“娘子在穆家過得這般辛苦,還得假孕來逃過責罰,所獲不過是些她們不要的殘羹剩飯,做爺的女人,你生不生,爺都隨你,榮華富貴更是少不了你,爺就愛貪財虛榮的女人。”
蔣鳴錚想撫她還紅腫的臉頰,被崔盈一把拍落,“愛慕蔣郎君的小娘子,多如過江之鯽,蔣郎君糾纏妾身這殘花敗柳做什麼,莫非蔣郎君生來賤骨,就……”
還不等她話落,就被蔣鳴錚一掌掐住喉嚨,似曾相識的窒息感襲來,這次崔盈卻不覺害怕,她竭力笑了笑,呼吸艱難,櫻唇微張,吐了兩個字,“瘋狗。”
“九娘不知爺院裡的規矩,今兒爺教教九娘,這院裡,爺的憎與愛,爺的寵與罰,你都只有受著的份,明白了嗎?只有這樣你才會有好日子過。”
“那你殺了我,繼續你上次未成之事,不是挺好,你這樣的人,永遠得不到任何人真心相待,你真可悲。”
“爺要真心做什麼?只要爺想要的,不管是金銀珠寶,還是至高無上的位置,亦或貌美合意的女人,什麼得不到?”
蔣鳴錚看著面前因被扼住要害,臉色愈發青紫的女子,她瓷白臉上頂著鮮紅巴掌印,好似一尊易碎的琉璃,心中湧上難言的暴虐。
崔盈逐漸不能呼吸,意識潰散,心中竟覺鬆快,好似就這般死去,也算是解脫,可控制不住的在闔眸時,垂落兩行清淚。
淚珠撒在蔣鳴錚肌肉賁張的虎口,明明溫熱,卻宛若被火石灼燒,蔣鳴錚心中一悸,她這般柔弱,這般可憐,這般痴情,就像他娘。
鬼使神差間,他松開大掌,低頭吻向她臉頰上的淚痕,唇間入口盡是鹹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