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睜開眸子時,映入眼簾的卻是崔盈驚恐欲絕的眼神,蔣鳴錚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後,猛地推開她,轉身離去,甚至說得上有些落荒而逃。
崔盈跌坐在地,咳嗽不止,捂住喉嚨,望著蔣鳴錚離去背影,怒火中燒,惡向膽邊生,手摸向地上燻著祛蛇蟲草藥的爐子,狠擲了過去。
往蔣鳴錚左背後靠肩處砸去,可那人像是背後長了眼兒,一個側身躲開了。
回首漆黑如墨的雙瞳中寫滿戾氣涼薄,面上更是出奇冷峻,“這是最後一次,娘子。”
“來日若有機會,我一定會殺了你。”
“爺拭目以待。”
蔣鳴錚聽完她威脅的言語,並不當回事,反倒是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抱琴,送娘子出府。”
“是。”
“九娘,看在你救過爺一次的份上,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放你離開,你可以去為穆家奔走,也可以離開上京,去一個爺找不到的地方,最好是有這個地方,否則可別怪爺要強扭下瓜來解渴了。”
蔣鳴錚覺得自己生平頭一次大發慈悲,當然,若是眼前的小娘子願意乖乖待在他院中,那倒也省去許多心思,至於自己哪日會厭棄了她,也是未知的事兒,不過現下他很想要這個小娘子。
“你有病,你們都有病,瘋狗。”
崔盈臉色難看,揮開要上前來攙扶她的丫鬟們,撐著石凳從地上起來,跌跌撞撞離開蔣家。
她要去找魏鸞,她要去找她的主子,還有救的,其他人她不管,可穆元驍他娘不能死。
鎮國公主府
“紅鶯姐姐,你讓我見見殿下吧。”
“阿盈,殿下現下有要事在忙,太子即日登基,據說岑尚書手中還握了一道先帝密旨,會在太子即位之日宣旨。”
“可……我……”
崔盈就這般模樣來到公主府,書房只有紅鶯在,紅鶯見她實在可憐,並未責備她擅入之罪。
“若是為了穆家,你回去吧。”
“可是不是還對主子有用嗎,若是穆家人都死了個幹淨,主子還怎麼拿那樣東西?”
崔盈急切道,紅鶯有些頭疼,安撫她,“殿下自有主張,阿盈,很多事情,沒有我們這些下屬可以置喙的餘地,你明白嗎?!”
“可是那是那麼多條人命啊,每日我都能見到,小喜給我端羹理榻;大太太賞罰分明,喪夫多年,撫養大了兩個兒子,她不算壞的;還有我姑母,我們身上都流著崔家的血……”
“五表哥死了,七表哥也死了,現在其他人也得死了……紅鶯姐姐,七表哥給你的蟈蟈還養在滄浪閣,他那麼鮮活的一個人……你看到他的棺槨了嗎?”
崔盈握住紅鶯雙肩,有些失魂落魄,聽到穆元錦時,紅鶯皺了皺眉,面上神情冷淡到了極致,聽到這個人死時,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一將功成萬骨枯,功名利祿得用鮮血鋪路,不然哪裡來穆家數代昌茂,他們日子過得比皇室還舒坦。”
一道威嚴的女聲從崔盈背後響起,崔盈僵住,紅鶯向其行禮,“殿下。”
崔盈忙行禮,“見過殿下。”
魏鸞一身朝服往桌案走去,路過時斜睨了一眼崔盈,“怎麼?你似乎對本殿對穆家的處置有些不滿。”
“原是主上的安排,屬下以為……以為是蔣家所為,怕擾亂主上計劃,這才,這才心急如焚,只是屬下一點風聲都不曾聽到,手底下人也對此事毫不知情,有些意外……”
魏鸞掀唇一笑,“阿盈別在本殿跟前扯謊,先前本殿問你,穆家跟本殿,你會如何選,你選了本殿,可是你今日的反應告訴本殿,你選得是穆家,不對,你選了穆五郎,你很喜歡他,如此這般看來,那麼本殿的安排便無錯了。”
“屬下沒有,屬下……”
崔盈仰頭見魏鸞神色,心神振蕩的同時生出無邊恐懼,她低聲道:“穆二郎對主上還有用,若是知曉是主上所為,必會生出反意。”
“他早就有反意了,他此次回京,不過是走他弟弟們的老路罷了。”
魏鸞滿不在意,“看來穆五郎死了,你很難過?”
“一日夫妻百日恩,許是有些情分在。”他真的死了,從魏鸞說這話時,崔盈就徹底明白了,他死了,魏鸞動的手。
她現下甚至生不出殺了魏鸞的勇氣,她朝服上繡了玄鳳,一針一線滿是天家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