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夏洛特就是跟著他離開了灰港,去往了陸地。
羅莎夫人見過那種眼神。她有個不安地猜測。
“你愛上倫特·奧倫了?”灰港內的人不知道他的本名,他們更喜歡稱呼阿爾伯特為海妖,但自從北方的海妖擁有了更加具體的象徵後,羅莎女士和其他活躍在互助群體中的大家都不再用海妖稱呼倫特·奧倫了。
她們並不避諱直接提起這個名字。
在灰港,她們能夠解決惡鯊幫那樣的勢力,又何必恐懼他與他象徵的權力?
“我不懂那是什麼感情。羅莎。”夏洛特回答。如果她能夠理解這種感情,就不用像是一個失敗者一樣從羅莎琳夫人和凱瑟琳身邊逃走。
羅莎琳,是她的生身母親。她知道當年她並非被刻意遺棄,也知道丟失的女兒始終是羅莎琳夫人心中無法提及的隱痛。
她和同胞的妹妹的打過交道,真正的凱瑟琳希望她能夠繼續扮演自己,而她沒能說出口的話,是希望她能夠照顧好羅莎琳夫人。
對於“母親”,對於“女兒的身份”,她太陌生了,所以什麼都做不了。
逃離是唯一的解脫,而她能給予的補償,只有金錢。
至於對男人的情愛,那就更陌生了。她經歷過太多痛苦的性,繼而對來源於異性的示好很難做出反應。
對比過往那些貨色,海因裡希·威斯洛特對她那麼好,可她希望得到的只是爵位。
雖然她會對阿爾伯特提起這個詞語,卻始終不認為他真的産生了這種情感,或者自己對他也有類似的感覺。
她和阿爾伯特都是不會愛人的人,所以才湊在了一起。
“我不討厭他。”她回答。無論從哪個方面,阿爾伯特都是合適的情人。她們之間互有利用,更多時候她處於劣勢的位置,但考慮到這場交易開始前就不是公平的交易,她本就一無所有,沒有失去值得東西,得到的卻遠比最開始預料的多得多。
“你太孤單了,夏洛特,所以才錯把這種關心當作……”羅莎沒有說出口,她已經無法坦然地說出這個詞了。
“我害怕孤獨?也許是吧。”夏洛特承認地坦率。
“我不覺得這是什麼壞事,我有缺點,和所有人一樣。”她說,“如果我想要離開阿爾伯特,自然有我的辦法,但我依然留在這裡,不是說明我本來就渴望他描繪中的那些東西?羅莎,我貪戀財富帶給我的一切,若不是再一次回到潮濕的灰港,我想,我的風濕不會再次發作。”
她不想多解釋什麼,這就是金錢的力量。
她曾經就這麼想,大陸之行更是加深了這種想法。
羅莎很清楚她的意思。她已經不再是當初的羅莎了。
“我和你們不是同一路人,但能夠作為你的啟蒙,我很榮幸。”夏洛特收回視線,這一次她沒有逃避羅莎的審視。
這種審判從未從她身上真正消失過。
曾經,現在,未來,審視的人不同,原因不同,但目光總是相似的。
因為她不符合常規。因為她不站在潮流的那一側。
羅莎長嘆一口氣。即使她覺得自己已經不再需要追尋夏洛特的腳步也能夠找到自己的價值所在,可看到夏洛特始終無法將她當作路人。
這個女人,無論站到何處都有吸引人視線的能力。
在灰港的上層或者下層,在酒館的吧臺後,或者妓院的門廊旁,在餐廳角落的座位上。
她一貫如此。
“我只是覺得你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羅莎嘆息著,“你已經說了,我的氣色變好了,夏洛特,你遠不止是現在……”
她打斷了她:“是的,在你眼中,現在的我不夠自由,現在的我被阿爾伯特控制,只是一具漂亮傀儡。”
“我……”羅莎一時間失去組織語言的能力。
比起她在互助組織裡見到的那些身陷囹圄的人,夏洛特分明是最擅長掌握命運的人,為什麼她偏偏活成了這個樣子?
她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你覺得現在的沒法像是在海潮酒館時一樣自由地決定著我們的發展,我們選擇顧客。可既然你已經做到了我當初的位置,甚至比我當時做得更好,應該知道,很多時候留給我們的選擇,根本不能算作是選擇。羅莎,那我們把妓院變成酒館,只是為了讓我昔日的姐妹從賣身變成賣酒嗎?”
“你居然是個失敗主義者。”
“失敗主義者?這是你學的新詞語嗎?”夏洛特輕輕笑了笑,“我沒有任何傾向,我只是覺得,發生在未來的成功,不能被你和我體驗到的成功和便利並非成功,就像是遲來的正義並非正義一樣。我不是一個犧牲和奉獻自己的人。你應該清楚。”
羅莎無法否認。正是因為夏洛特是這樣的人,海潮酒館才能在灰港經營下去。
而沒有了她,酒館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