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骨肉別離 清明涕送江邊望,千裡東風一……
元嘉帝並不介意黛玉拿他的名義去幹這種選拔官員的事, 但想了想,說,還是讓八皇子去監考好些。
理由?
……朕看他天天閑得很!天天擱藏書樓裡看什麼洗冤錄, 還問禦膳房要兔子,拿把小刀天天剖肚子看心肝脾肺腎, 氣急了問他怎麼不去剖雞, 他說感覺雞鴨沒有兔子像人,這像什麼話!
當然, 八皇子也給元嘉帝說過他研究這個的原因,元嘉帝也很欣賞他“父皇難道還指望我和您似的, 每天批數百本奏章, 為幾十個部門操心,還得為皇家開枝散葉嗎?我也就能琢磨縫紉機, 研究經脈是否存在,怎麼提高農作物産量了”的“門關上了就去找窗戶”的生命力, 可是想想自己的愛子剮兔子剮得滿手血腥,還轉頭要吃麻辣兔頭的樣子, 老父親還是覺得很辣眼睛。
你熱愛你的, 老父親不好攔你,但我還是要給你點別的什麼不甚勞心的活兒,怎麼也得讓你在漫長的剖兔子生涯中多一點陽間的顏色。
黛玉倒沒有問那麼多, 左右是要皇室的人出頭主持內務府事務嘛,派誰都一樣的。
果如尹大人所預料, 這個風聲一旦傳出,翰林們都打了退堂鼓。
不值當嘛。
我們又不是真想拋家舍業去什麼天竺,報名不過是意思意思,這會兒陛下要親自監考, 沒準還要親自閱卷,那我們是考第一然後不去好,還是寫一篇不堪入目的文章確保不會被選上好?
最佳選擇明顯是現在撤回報名嘛!
所以,末了,剩個探春,還有小貓兩三隻,單為他們開一場考試都顯得浪費人力物力。
沒法子,內閣就再一次降低了要求,也不強求什麼七品以下官員了,願往者,能寫明白在當地怎麼開展工作的都可以參加考試。
哪怕如此,參加的人也並不多,裡頭甚至有不少商人——他們或許不懂怎麼搞外交工作,但他們絕對知道怎麼搞錢,士農工商,“士”這個階層向來對“商”緊閉大門,如今漏了這麼個門縫,自然引得有志曏者趨之若鶩。
除了商人之外,還有不少師爺。
師爺嘛,科舉屢屢落第,自身家計艱難,只好放棄自己出仕,轉為他人出謀劃策,他們行政能力並不差,刑名錢谷都精通,官場上來得推杯換盞,商場上也做得來利益交換,除了功名,什麼都有。
就這麼些報名的人,讓既看不上商人,也覺得師爺低人一等,還覺得讓賈探春一個女孩子出國簡直有辱國體的朝中守舊派幾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沒有選擇逼逼賴賴。
……這些人固然在我們看來都不是特別體面,可問題是體面的人他不去啊!
這個不許,那個不許,陛下急了讓你去,你去不去?
於是,考試還是正常進行,八皇子雖不理會朝政久矣,但基本素質還是在的,和黛玉一塊把文章排出三六九等來,目前既然連南越和交趾都沒準備封個郡王而是準備曖昧地就這麼處著,加上天竺,暫缺三個人。
那就挑出前五名來,把文t章都給元嘉帝看過,讓他挑,好堵別人嘴。
那五份答卷裡,探春算一個,一份是一個窮得要當褲子的翰林,一份是商人答的,兩份來自師爺。
元嘉帝都讀了,掂著五份答卷,嘆了一聲:“八股誤人啊。”
八皇子和黛玉對視一眼,雖然知道元嘉帝為何發這樣的感慨,但也確實不是很敢回這個話——兩位師爺的答卷,漂亮極了。
論政治站位有政治站位,論基層手段有基層手段,講得了手段,玩得了心眼,文章還能看起來堂堂正正,按這個素質,做個知縣都覺得屈才,給個一州一府之地,要是他們心思純正,沒兩年便能大治,心思不正,沒兩年也是巨貪。
可他們沒有功名,連舉人都不是,候補知縣都不夠格的。
沒等到回話,元嘉帝不樂意了,橫了下頭的兩人一眼:“怎麼?啞巴了?你們沒覺得科舉沒把這樣的人選進來浪費了?”
八皇子和黛玉就沒敢對視了,八皇子究竟還知道自己是皇子,扛雷得他上:“回父皇,人還是太多了。”
精準得元嘉帝都覺得心口被紮了一刀。
是啊,人多了就能“你不學有的是人學”,八股究竟只是一個文字遊戲,多的不是庸人刻苦鑽研了一輩子,便壓住了沒有條件這麼花費精力,但於治國治民上頗有心得的人,可是要拋棄八股,再琢磨個旁的精準的選拔人才的路子,就不說改革的阻力了,改革完了,難道就沒有“那也只是個遊戲,沒把那個遊戲琢磨明白不代表人不行”的問題了?
“瞎說。”元嘉帝究竟還是用傳統觀念駁斥了,“從來人口是否增長都是核查官員牧民是否有道的標準之一,哪有君王嫌人口多的?”
黛玉當然要給八皇子說兩句:“陛下,其實想一想,人少一點,也不是太壞的事。”
“瞎起鬨。”元嘉帝笑罵。
黛玉就上前,給元嘉帝揉著肩膀:“沒有起鬨,您不覺得京城和個無底洞一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