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鎮住了賀知州。
因出了南安王這麼個事兒,賀知州也沒有再在島嶼上多逗留了,當日下午便乘船離開。
按理,出了這麼個大事兒,高低分管軍事的兩廣總督也該來看看情況,但廣州知州這麼把路探了,直接讓兩廣總督不敢上島起來。
……上不了一點,萬一薛蜿那家夥把南安王這麼個包袱甩過來算誰的!
南安王有在朝廷怪罪之前重建海上防務的工作需要,我不同意就是得罪南安王,我同意了就是得罪薛蜿,薛蜿雖不可怕,但內務府後面站著的人可怕啊!
不過呢,人雖然沒有來,奏章是飛快給朝廷遞的,主打一個“陛下!不是我不忠於國事,實在是那自稱是南安王的人和薛蜿的爭端臣也拿不了主意啊!還請陛下聖裁!”
寶釵的奏報也飛快到了京中。
奏報當然是一板一眼的說事,但寶釵難得還給黛玉寫了一封私人的信件,寫的言辭懇切,細數了她到廣州以來如何如何殷勤王事,培養那一支能保護貨物的護衛隊都費了多少心血,護衛如今能達到什麼程度的戰鬥力,她知道那個人是南安王,可南安王空口白話就想要她的心血,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服的。
吳青霜也有信,講得要直接許多——
“愚姐虛活十數年,從未見過世上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讓黛玉都噗嗤一笑。
但笑完了,又嘆息起來。
如今已經很習慣給黛玉打下手的探春自然看了過來:“林姐姐,怎麼了?”
黛玉把信和奏報都遞給了探春,探春性子急,看材料也快,就是看完了,也氣氛起來:“這不是欺人太甚嘛!”
說這個嘛,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想想南安王妃滿世界找一個願意嫁給海寇的姑娘收做義女,嚇得迎春都不敢出宮的德行,南安王能幹出才脫險就要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又有什麼稀奇。
大概是處理政務久了,見的下限也多,黛玉並沒有覺得如何,還安慰起探春來:“不必如此,日哭夜哭,能哭死董卓否?”
探春噗嗤一笑。
“但此事。”黛玉嘆了一聲,“確實得小心點做。”
探春當然要請教:“小心什麼?”
黛玉也只是做了個口型而已。
——猜忌。
養個護航的編隊,只要不上岸,不讓國內的君王知道到底能達到什麼樣的戰鬥力,便沒有什麼危險,這也是寶釵去廣州之前,黛玉耳提面命過的。
如今,藏不住了,自然要好好想想,怎麼說不犯忌諱。
黛玉長噓了一口氣,拿了奏報和那兩封信,在“找太子”和“找元嘉帝”裡糾結了一下,還是選擇找太子。
首先,不越級彙報是職場原則。
其次,上次黛玉就是直接找的太子,反被太子開啟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思路,可見那也是個思路開闊且慕強的主兒,未必就看得慣南安王的做派。
太子如今也很忙。
他認真地想過該怎麼奪嫡,但完全沒有想過真做了太子自己會被這樣快地扔一堆政務,偏偏這種時候沒法子露怯,元嘉帝砸給他什麼活兒他都得接著。
便日漸忙到腳不沾地,見黛玉來了,都有些蹲同一個戰壕的戰友情誼——畢竟,林妹妹也是個原本可以琴棋書畫詩酒茶卻被我父親薅來幹政務的可憐人呢。
趕緊起身招呼:“妹妹來了。”
黛玉自然要行禮,再被太子讓到東邊的榻上坐著,隨即從袖中取出了奏報和信件來:“還是廣州的事。”
“廣州還能有什麼事。”說著這樣的話,太子也接過了奏報一目十行地看著,“不就是等著皇爺爺決斷究竟要不要拿海寇頭子去換南安……”
一個“王”字還沒有出口,太子閉嘴了。
他看到派出去收拾殘局的船隊找到了南安王,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話說,這位吳姑娘,若是生做了個男兒,豈不是一員猛將?
又突然想起黛玉,害,要是我林妹妹生做了男兒,也一樣是國之股肱。
還不是蒼天不公!
但談這個沒有意義,太子只平靜了一下自己那砰砰跳動的小心髒,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