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姑娘一點也不慌,慢悠悠道:“就是陛下要徵徭役,也得有個正經文書,王爺這一句話便要薛家的所有護衛來做海防之用,也太隨意了。”
南安王現在自然是拿不出文書來的,但豈會被吳青霜一個小丫頭嚇到:“可笑,本王落於海寇之手,印鑒早已失落,何人不知,可難道要因一時沒有印鑒無法出文書便棄國家海防不管麼?”
——主要是我把海防上的官兵都敗光了,如今剛好有一支“軍隊”在我面前,我不趕緊拿下好重建海防,難道等皇帝來治我的罪麼!
吳青霜依然很平靜:“那本官就不得不問足下一個問題了。”——她也是官,擺架子誰怕誰呀!
南安王正是見過寶釵在京中催戶部欠款,哪怕如今寶釵穿著男裝已經幾乎沒什麼女態,他也一眼看出了寶釵的真面目,吳青霜更是他的舊相識,自詡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壓不服兩個女孩子,所以也都沒有注意到吳青霜連稱呼都變了:“什麼問題。”
“足下憑什麼說。”吳青霜道,“你就是南安王爺呢?”
正在拿小本本學習官宦人家的淑女是怎麼拿國家制度和人吵架的寶釵愣了一下。
……啊?
這是什麼鬼問題?
南安王也愣住了啊:“吳家丫頭,人可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你小時候多次來王府做客,本王都還見過你好幾回,你敢說你不認識本王?”
吳青霜面不改色心不跳:“足下是薛家的護衛從海上救回的,是與不是?”
那當然是。
吳青霜便道:“那如何知道足下不是海寇尋了一位與南安王爺形容相貌完全一致的人來?”
寶釵亦有捷才,很快領會了吳青霜的意思,幫腔:“島上才和海寇血戰,僥幸得勝,足下被我家護衛撈起來,稱自己是南安王,又無一物件可證明身份真假,開口便要我家護衛重做國家海防官兵,難道不蹊蹺嗎?”
“放屁!”南安王簡直要出離憤怒了,“本王就是本王,爾等若是不信,盡管拿京中秘事來問……”
又指廣州知州:“賀大人剛才便核實過本王身份!你們問他便是!”
賀知州其實無所謂薛家護衛歸誰,他原本也有濃重地幫一幫南安王好留個人情的動力,可如今看南安王不甚聰明的樣子,到底要不要繼續幫南安王,就必須打一個問號了。
賀知州一時既沒有表態,寶釵和吳青霜哪裡還不明白這個意思,尤其寶釵這樣和光同塵的人,和當地父母官的關系那絕對拿得出手,如今曙光已現,寶釵也不強求賀知州出面得罪人,自己就能把事辦了:“足下這話,沒有道理。”
吳青霜喜歡寶釵這麼個她給了思路,寶釵就能順著思路往下懟的性格,笑著幫腔:“倘若足下當真是倭寇派來的細作,難道不會嚴刑拷打南安王爺,逼他說出所知的全部秘事,來以假亂真麼?”
南安王簡直要噎得翻白眼。
“所以。”寶釵乘勝追擊,“足下說要拿島上的護衛組編成軍,恕難從命,就是足下想在島上轉一轉,也因如今我們才和海寇開戰,保不齊改日還有一戰,豈能讓你看明白了虛實?”
南安王拍案而起:“你要軟禁本王!”
“就當是吧。”寶釵說得分外平靜,“足下也不必擔心,薛家始終是皇商,與海寇開戰也好,尋到了自稱南安王的足下也好,都會一一寫了奏報報入京中,由內務府大臣裁奪,倘若足下當真是南安王爺,容薛某到時再擺酒謝罪罷。”
說完,再看賀知州一眼:“大人,此人既身份未明,咱們一時倒也不著急大禮參拜,薛某要給內務府奏報,大人亦需將此事回報朝廷,咱們再好好參詳參詳?”
賀知州捏了捏自己的小鬍子,給了一聲:“好。”
——少年,我是真喜歡你這麼個睜眼說瞎話的樣子,彷彿剛才我去舔這個腦子不太好的王爺的事不存在一樣。
但賀知州究竟不比寶釵立場堅定,還願意給南安王賣個好:“薛公子方才所言細作之事,雖然確實有可能,但剛才本官亦問了此人許多國中秘事,此人皆對答如流,確實也有可能是南安王爺,薛公子要扣下此人以免島上佈置外洩,本官並無異議,但莫委屈了此人,待朝廷批複下來,再做處置,如何?”
寶釵笑著拱手:“此是正論,大人放心。”
三人揖讓恭謙著走開了,南安王想跟著出去,被護衛攔在了門口。
恨得南安王摔了好幾個杯子,完了還被外頭的護衛冷冰冰地扔了一句:“足下身份未明,還是不要著急發那麼大脾氣的好,真把喝水的家夥砸了,我們可是不補的。”
南安王:“……”
髒話!!!
這話也讓賀知州眉毛狠狠跳了三跳,官場上的人雖翻臉如翻書,可今日已經是前腳去舔南安王,後腳發現南安王好像腦子有點問題又倒戈,這會子再倒戈一回,也太……三姓家奴了。
所以也只是跟著寶釵與吳青霜離開而已,最多就是等走遠了,確定南安王聽不到了,才道一句:“此人我驗過,極有可能確是南t安王爺,薛公子如今當面拒絕了他,倘若最終……”
寶釵其實也慌的,但對賀知州自然不能露怯:“大人,薛家好歹是皇商呢。”
“皇商如何?”賀知州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寶釵便拉大旗做起了虎皮:“這護衛說是薛家養的,實際上是誰,大人難道不知?此人開口就要薛家的護衛,我允與不允尚是小事,上頭的人可不知道會怎麼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