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齋看著黛玉,嘴唇抖了好幾回,到底是敗下陣來,低聲道:“小林大人的手段,委實嚇人。”
黛玉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張齋也不想多囉嗦了,張口就說:“這個事……”
“且慢。”黛玉卻打住了。
張齋:???
黛玉道:“張大人要招的事,我不敢聽,在場的侍衛與獄卒聽了估計也要死無葬身之地,張大人不如回去,自己寫下來,封好了,我直接呈與陛下,後頭情狀如何,再論吧。”
就這話,讓張齋都不得不再高看了黛玉一眼。
黛玉沒再理他,側頭看侍衛:“送張大人回去。”
侍衛應是,兩個獄卒立刻押送張齋離開,而黛玉的話淡淡響在張齋之後:“筆墨之外,不要忘了火漆和印鑒,鎮撫司惹不起這個麻煩,大家都小心伺候著。”
屋子裡所有殺氣騰騰鬼氣慘慘的密探都轟然應是,愣是讓張齋都覺得膝蓋發軟。
黛玉卻早就習慣了,站起身來,長長吐了一口氣。
供詞很快就送到了元嘉帝案頭,沒有過黛玉手的那種。
搞得元嘉帝都好笑:“你這小妮子簡直越來越油滑,有本事親自審案還不知道案情的?”
黛玉小聲抱怨:“無論張大人招了哪位金枝玉葉,總之不是臣女所能沾染的,何必知道那麼多?”
元嘉帝嗤笑了一聲:“那,猜猜,招的是誰?”
君王要玩這個膚淺的遊戲,黛玉也不好硬要拂了君王的意,比了個“三”。
“真是個猴兒!”元嘉帝恨恨敲了黛玉一下,“為什麼猜三郎?”
“因為只有三殿下出宮開府了。”黛玉道,“出宮開府,才能合情合理地發展自己的人脈,才能順理成章地借科舉把自己想培養的人做成兩榜進士,其餘殿下,焉有那個機會?”
想想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元嘉帝都覺得頭疼,再問:“那你覺得,是三郎麼?”
“臣女說不好。”黛玉道,“但至少能確定……倘若不是家父機警,此次遭殃的就不是張大人和他告病的閣老兄長,而是臣女和父親了。”
這讓元嘉帝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不懷疑一下是三郎想害你們父女?”
黛玉:“……”
其實想說,您那三兒子似乎還沒那個腦子能害到我和我爹:)
但這個話也太傷人了,黛玉改了個更溫柔的說辭:“陛下,臣女與父親,和三殿下何怨何仇呢?”
“難道你們父女就得罪了別的皇子不成?”元嘉帝嗤笑一聲。
黛玉猶豫了一下:“陛下,臣女可以說心裡話麼?”
被元嘉帝瞪了一眼。
黛玉這才說:“對於劍指尊位的殿下而言,不望風而降,便是深仇大恨。”
你的皇子小貓兩三隻,就是做排除法,都能排除出誰最劍指尊位。
這讓元嘉帝表情都冷了。
林家父女是純臣,從八九年前林如海那句“忠於陛下”便實踐至今,在江南的漩渦中死得不明不白的賈敏和黛玉弟弟,被刺殺了好幾回的林如海,在宮中殫精竭慮的黛玉,無一不是讓元嘉帝從風雨飄搖的當年堅持到現在。
當年元嘉帝就向林如海許諾願意收養黛玉,便是要藉此籠絡重臣,絕不能因此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到了如今,對黛玉的回護甚至還帶了些親情的意味,比一般的皇子都還要親近些,聽黛玉點破這個,自然心裡火都上來了。
“倘若真的是他……”許久,元嘉帝聲音都透著殺氣,“這份心機手腕,讓人不齒啊。”
玩政治的就沒有心不髒的,元嘉帝也好,黛玉也好,絕對不能說自己沒玩過心眼。
但心也不能太髒了,尤其是皇帝這個位置,把帝王心術玩到了極致的如嘉靖皇帝,被人罵得“家家皆淨”也不是什麼好名聲。
黛玉沒有回這個話。
元嘉帝也不覺得黛玉會指著老四鼻子罵他拿三皇子做筏子,要麼弄死三皇子要麼弄死林氏父女陰險,只陰沉了半日,才起身:“朕去見太上皇。”
黛玉應是,又問:“那……臣女看奏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