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個事,蘇瑾又難受了起來。
她是驕傲的。
從小資質過人,被父祖捧在掌心,學什麼都信手拈來,進宮後被皇後那樣喜歡,宮務處理得都頭頭是道,哪怕還冒出了個林黛玉,蘇瑾也並不覺得自己差了她什麼。
可如今遭了這樣下三濫的手段,險些被全京城都憎惡的人糟蹋,一旦這算計成功,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將是鏡花水月,背後的人用心之毒,既讓她怕,又讓她恨。
“殿下。”蘇瑾落了兩滴淚下來,竟也有點真情流露,“殿下務必好好養傷,既然有人要暗害殿下,殿下偏偏要活出個不怕算計的樣子來,才真能讓他們一個個的都死了心。”
六皇子笑了一聲,因有被褥遮掩,伸手輕輕碰了碰蘇瑾的手:“好。”
蘇瑾微微臉紅,笑了笑,看看六皇子這個樣子,又覺得悲哀,想抱一抱他,又有男女大防,最終只能也藉著袖子的遮掩,伸手去握住了六皇子的手。
六皇子臉色微微一紅,本來挺堅強一個小少年,竟有一股子淚湧上來,好睏難才憋住了。
許久,蘇瑾究竟是被六皇子趕出了房間,還沒收拾了情緒,便看到黛玉站在芭蕉樹下,對她笑了笑:“蘇姐姐。”
蘇瑾趕緊收拾了全部的心思,請黛玉去了自己的閣中喝茶,聽完黛玉的來意,露出了意外的神色:“陛下都不問的事,妹妹想知道?”
“陛下……”黛玉究竟沒說什麼壞話,“陛下有陛下的原因,我也有我的原因。”
蘇瑾笑了一聲,究竟是想知道:“陛下的原因我不好問,妹妹的原因是什麼?”
黛玉:“我信姐姐,我覺得姐姐會有姐姐的判斷。”
一句話給蘇瑾說怔了。
那也就是說,元嘉帝不問,是因為元嘉帝不信蘇瑾有這個本事,他眼中的蘇瑾也談不上什麼女中諸葛,更說不上是心有丘壑,不過是個說著“牝雞司晨,惟家之索”,封建主義教育入腦入心的普通貴女,拿給兒子管管後院可以,想摻和真正的權力,她算哪根蔥。
可是憑什麼!
可是憤怒完,蘇瑾又沒趣了起來。
憑什麼?
憑你沒答那一道“論皇室與民爭利”。
給了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蘇瑾閉了閉眼睛,眸中不無哀傷,平複了一下情緒,才道:“我知道妹妹與薛才人關系不錯,我也不怕妹妹說我只是個眼光囿於後宅後院的女子,但我確實覺得可以查一查薛才人。”
“哦?”黛玉也沒什麼成見,更不必要護著寶釵——清者自清,倘若不是寶釵,自然毫無影響,倘若真是寶釵為達不知是到底在想什麼的目的而不擇手段,就是黛玉也要離她遠些。
但冤枉人的事還是不能幹的,黛玉沉吟了片刻,道:“姐姐,昨夜陛下與娘娘已經粗淺查過一輪了,慎刑司也有了些案卷,我是看了案卷才來的,姐姐說的薛才人,倒不是撇不清楚。”
“怎麼說?”
黛玉道:“姐姐懷疑薛才人,是因知道六殿下與姐姐緣分將近的人不多,除去和陛下與娘娘加上六殿下自己,也就是她了吧。”
蘇瑾頷首,到底是聰明人,知道黛玉言中之意:“是皇後娘娘讓她來問我願不願意,她知道此事知道得光明正大,知道之後其舉動更是都在人下,半點嫌疑也沒有,我若在陛下面前懷疑她,陛下會覺得我是無知蠢婦,為了洩憤攀咬旁人。”
“正是這個道理。”黛玉道,“最不容易被查到的走私就是官鹽裡夾雜著私鹽,一路走一路賣,有人查便拿公鹽交差,無人處就拿私鹽獲利,最是沒有痕跡。可是姐姐,哪怕是家父要查這樣的走私,也是要講證據的。”
但這並沒有難到蘇瑾:“可以查鶯兒。”
“鶯兒?”黛玉還真沒關注過寶釵的丫鬟,一時間都沒想起來這個形象。
黛玉看著蘇瑾,似乎想從蘇瑾的表情猜測一下她究竟是個內宅婦人只為洩憤,還是真的能有所幫助。
沉吟半晌,黛玉道:“不怕姐姐笑話,我拿不定主意,但去稟了陛下和娘娘,陛下和娘娘必然是要查到底的,倘若當真薛才人不幹淨,你我倒無妨,倘若什麼也查不出來,難見薛才人還好說,陛下與娘娘怪罪起來,還得你我擔罪。”
“這無妨,妹妹只管抓來。”蘇瑾是真的有擔當,“我去問,倘若是,你我一同領功,倘若不是,我去給薛才人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