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太上皇地位究竟在這裡,自古以來也沒幾個皇子王爺犯上作亂能這麼成功的,因而太上皇想去值房吃麵,自然有的是人想上來獻殷勤。
問題就是沒有一點表現機會,太上皇把宮女太監都打發了,讓趙昌在外頭守著,裡頭只留黛玉。
黛玉心情沉痛地憑著小太監小宮女給自己煮麵的記憶,點爐子、燒水、煮麵,再是聰敏靈慧,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活計,當然各種狼狽,逗得太上皇直樂:“真真是嬌小姐,入宮這麼久了,連面都不會煮嗎?”
黛玉羞得不行了,跌跌撞撞弄出一碗來,遞給太上皇時都臉紅:“陛下就愛捉弄人。這面煮成這個樣子,臣女也沒那麼厚臉皮要奉給君上,可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不如這碗麵臣女就自領了,另讓人給陛下煮好的吧。”
“不必。”太上皇接了那碗麵,笑了一聲,“看你這鍋碗瓢盆都生疏至極的模樣,可見平時是不進廚房的,也就是說林愛卿都沒能得你親手做一回羹湯,朕今日偏吃了你的手藝,饞也饞死他。”
這實際撫養人之間奇怪的勝負欲。
那面確實被黛玉煮坨了,可就是坨了,太上皇也真沒一點介意,吃得非常平靜,實在讓黛玉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
該說不說,若是在平時,太上皇自會關注到黛玉還沒吃呢,煮的多了讓她自去撈一碗,煮少了讓她再煮就是,絕不會這樣晾著她的。
但今日太上皇的心思明顯不在這裡,一碗麵吃完,坨不坨沒吃出來,油鹽醬醋對不對更吃不出來,看著黛玉,眼眸卻發虛,不知在看著誰:“這輩子,倒是也有人給朕下過一碗煮得亂七八糟的面。”
黛玉抿了抿唇,知道這種時候就該好好陪太上皇聊一聊了:“臣女以為自己已經夠膽大包天了,原來還有人給陛下受過這種委屈吶?”
“比你可過分多了。”太上皇笑了起來,“女孩終究比男孩細心,你這面火候雖差很多意思,但好歹沒煮糊呀。”
也就是說,上一位給太上皇煮麵的是個男孩子,還煮糊了,太上皇也吃了。
有故事。
但黛玉不敢多問,只嗔怪地看了太上皇一眼,煮麵她雖然不擅長,端茶還是會的,還笑道:“陛下要愛吃,臣女這就苦練煮麵去。”
“淨瞎說。”太上皇也沒嫌棄,坐到了值房的暖炕上,抱著黛玉剛才端來的茶杯當手爐,唏噓道,“當年朕就給他說,送些湯湯水水,管人飲食起居,不過婦人情狀,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豈能在乎這些細枝末節?”
黛玉順勢坐在暖炕的另一頭,女官內監們誰會委屈自己,暖炕上都放了時令的水果,黛玉取了個橘子剝著,笑:“黛玉就是女子,管這湯湯水水豈不正好。”
“你也不是那些困於後宅的女人,何必做如此情狀。”太上皇道,“偶爾能得一碗半碗的,當個意趣罷了,今夜的事你也別給皇帝說,免得那小子醋起來,也讓你給他煮麵,你這是寫字的手,不好幹那鍋碗瓢盆的事。”
黛玉抿著嘴笑,把剝好了的橘子獻給太上皇:“您要這麼說,臣女就幹那欺君之事了,回頭陛下怪罪起來,全說是您教的。”
太上皇指著黛玉笑,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這就是累了,想黛玉按一按的意思。
黛玉便到了太上皇身後,給他按起肩頸來,小女孩子手上能有什麼力氣,不過聊勝於無,好在太上皇也不在意,靠著軟枕被黛玉按著,也不管外頭隱隱傳來的喊殺之聲,神思不知飄飄蕩蕩去了什麼地方。
過了不知多久,黛玉聽到了太上皇的一句:“你說,到底為什麼啊?”
此時已經很晚了,哪怕外頭正在喊殺,左右自己什麼也決定不了,被林如海教育了很多年“一旦發現事情非你所能為,便放寬心等結果,不必多想”的黛玉甚至有睏意湧上來,按太上皇肩頸的手都有些乏力。
然後,太上皇這一句話,給黛玉拉回了現實世界。
這話不好好答可是要全家陪葬的。
黛玉沉默一下,很顯然,這個為什麼問的是義忠親王為什麼要逼宮。
答“人心不足”,肯定不行,義忠親王是嫡長子,是三十年的太子,是那麼多年順理成章的儲君,於他而言,起兵奪權壓根談不上什麼人心不足,那完全就是我的東西我父親沒給我,所以我自己去拿,黛玉是元嘉帝的人,要是答義忠親王人心不足貪婪成性,政治意味就不好說了。
答“人都有上進之心,義忠親王也不例外”,那就是正確的廢話,t太上皇現在這個狀態雖然看上去只是想找人說閑話,可天沒有這麼聊的。
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