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那淨虛鬧得好大沒臉,既然鳳姐不管,也就只能去求原本會管,但現在“再不管這樣的事”的王夫人了。
賈赦悶笑了一下,罵了一聲“促狹”。
但細想,鳳姐那素愛顯擺能耐的性子,能忍這口氣,再看看賈璉,倒是贊了一聲:“你這背後教妻,教得挺好啊。”
“原也不是這麼好。”賈璉竟還不要臉地受了,就是下文聽起來多少有些肺腑之言的意思在,“先時我也沒個正經官職,都在管家,鳳哥兒比我更長於此道,讓我覺得怪沒意思,對她也有些微詞,總覺得正經道理是夫唱婦隨,哪有她樣樣壓我一頭的。但有了正經官職,日日當值去,才知道是我錯了。”
賈赦這會子心頭大定,還慢慢喝了口茶:“錯哪兒了?”
“爺們的世界,原不在料理家務上。”賈璉唏噓道,“我和鳳哥兒爭什麼誰比較能管家,倒成了寶玉那樣的糊塗種子,日日只知道在脂粉隊裡混了。”
賈赦哼笑一聲,社會已經把兒子調.教好了,他也樂得清閑,搖頭笑道:“能明白這一點,究竟不算糊塗,行了,你那二太太做的事情,如今,怎麼處好?”
“咱們家裡能料理妥當,自然最好。”這是賈璉這幾年一直放在心上的事,如今親爹要出頭處理,不用他沖鋒陷陣,簡直讓他當場給賈赦磕八個頭都甘心,“料理不妥當,只能報官了。”
“報官?”賈赦唏噓,站起身來,“那就顏面掃地了。”
賈璉自然跟上:“老爺,話不能這麼說,難道咱們為個分家鬧到應天府,就不顏面掃地了?”
被賈赦狠狠一瞪。
父子倆在門口等著外頭套車,賈璉還是不甘心:“老爺,此事必定要過個明面的,否則咱們自己捂住了,他日鬧起來,二太太用的是府裡的名義,誰知道是哪個主子,咱們不一樣洗不清白嗎?”
倒把賈赦逗笑了。
賈璉正不知其意,突聽賈赦道:“保持住。”
賈璉愣了一下。
“我是說。”賈赦回過頭來,看著賈璉,“一會兒見了你二老爺,你是晚輩,什麼都不要說為好,一定要說,就堅稱要告官,明白了?”
賈璉是怎麼也想不到,賈赦能這麼壞的。
默了一下:“……是。”
賈政整個人都懵了呀!
多年來朝夕相伴的妻子,平時沒事就吃齋唸佛的妻子,竟不配為人?
而潔身自好了這麼多年,自認為道德君子的他,原來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妻子已經拿他的名義做下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
簡直人生觀都要崩塌了:“大哥此話當真?”
然後看一眼原本在和他商量家務的王夫人,滿眼震驚。
王夫人是做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非如此也不會在上了年紀之後那麼痴迷求神拜佛了,可她求神拜佛,不過為的一個內心安寧,自以為事情辦得隱秘,誰成想如今被這樣抖摟了出來。
當然是要不服氣的:“沒憑沒據,大老爺便這樣冤枉好人,就是真在公堂,不也講一個人證物證麼?”
“我也不與你多饒舌。”淨虛是早就被提過來了,賈赦喊一聲賴升,外頭就有動t靜,淨虛重重地摔在了外間,“你自己問吧。”
王夫人的臉色變了。
賈政見妻子如此,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賈赦先前已給過了查賬的掌櫃“只不是主子身邊得用的人,你們盡管問就是”的方針,這淨虛才是哪個牌面上的人,自然早就被問得連小時候尿了幾回床都交代了,被賈赦輕輕一問,再沒有不說的。
賈政氣急,自詡正人君子如他,哪裡能忍這種妻子,惱怒之下,一巴掌打了過去。
王夫人本來可以和賈政鬧的,可到底理虧,只垂淚而已。
賈政猶不解氣,眼看著還要打,賈赦連忙攔住了:“這會子發什麼瘋,就是打死了她,難道事情就不解決了不成?”
賈政到底只是個不會辦事的讀書人:“還……還要如何辦?”
賈赦都氣笑了:“這會子把王氏殺了,她可是以榮國府的名義行的事,外頭的人知道是王氏麼?回頭混賴到你我兄弟身上,你我還立不立足?還是二弟鐵了心的,要跟著王氏去死?”
賈政臉色灰白,許久,幹澀道:“都聽大哥安排吧。”
賈赦和賈政是完全不同的成長路線,賈赦好歹小時候是見過烽煙血火的,長大了混賬罷了,賈政則從小在賈母膝下長大,幾乎算賈母唯一的孩子,其中溺愛尤勝寶玉,到如今,當真六神無主。
賈赦也不指望,看向賈璉:“別的不說,先去把饅頭庵抄了,還不知是藏了多少汙納了多少垢,一併先清算了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