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力?"唐秋雪望向天際的晚霞,指尖輕輕撥響琴絃,"若他真是風先生的親傳弟子,怕是......要讓我們全力以赴了。"
湖面上忽然掠過一隻夜鷺,驚起漣漪無數。唐秋芸望著雲逸消失的街角,忽然拽了拽阿姊的袖子:"阿姊,你說風先生會不會......收我們做親傳弟子?"
唐秋雪笑著搖頭,卻在轉身時瞥見雲逸遺落的玉佩——那是塊普通的羊脂玉,卻在繩結處刻著極小的"破雲"二字。她指尖輕顫,忽然明白:有些機緣,早在十年前便已種下,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雲逸迎著唐秋雪眼中躍動的戰意,忽覺腰間破雲刀微微震顫,彷彿在呼應這江湖的邀約。他指尖撫過刀鞘上師父親手刻下的"破雲"二字,那凹痕裡還帶著山中晨露的氣息,此刻卻在暮色中泛著溫熱的光。"明日巳時,必赴約。"他朗聲應下,玉華河的波光映在少年稜角分明的側臉上,竟比天邊晚霞更添幾分亮色。
唐秋芸氣鼓鼓地摘下腰間銀鈴,用力拋向雲逸:"接著!這是''聽雪鈴'',搖三下算你輸哦!"銀鈴在半空劃出一道銀弧,落在雲逸掌心時還帶著少女指尖的溫度。他望著兩女並肩走過九曲橋,唐秋雪的月白裙裾與唐秋芸的藕荷色羅裙在晚風裡揚起,像兩朵並蒂蓮在碧波上搖曳,忽然輕笑出聲——若說這江湖是幅水墨畫,她們便是最鮮活的那兩筆硃砂。
次日巳時,聽香樓演武場上已聚滿了唐家子弟。唐秋芸抱著臂站在廊下,馬尾辮上的銀鈴隨著跺腳聲嘩嘩作響:"小逸師弟怎麼還不來?莫不是怕了?"話音未落,便見一道白影掠過牆頭,雲逸負手而立,腰間雙生刀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讓兩位師姐久等了。"他抬手一揖,破雲刀與穿霧刀同時出鞘,刀身相擊發出清越的鳴響。唐秋雪瞳孔驟縮——那是兩把短刀,刀柄上分別刻著"破雲"與"穿霧",刀身流轉的寒光竟讓周圍溫度驟降。
"小心了!"唐秋芸率先出手,短刀挽出三朵刀花,正是唐家入門的"梅花三弄"。雲逸卻負手而立,半步不退,待刀花近身前三寸,忽然足尖輕點,身形如游魚般滑開。唐秋芸收勢不及,刀尖險些刺入廊柱,急得直跺腳:"你怎麼不還手?"
"秋芸,退下。"唐秋雪輕撫刀柄,月白裙裾掃過青磚,"讓我來。"她指尖在刀柄上輕叩,竟發出琴絃震顫的聲響。雲逸耳中嗡鳴,只見唐秋雪的刀勢忽然變得綿密如春雨,每一刀都暗合《將軍令》的節拍,刀影重重疊疊,竟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光網。
"好個''音刀入魂''!"唐家老爺子撫掌讚歎,"秋雪將琴韻融入刀法,已得''天音閣''真傳。"
雲逸卻在刀光中輕笑,雙掌化刀,以肉掌相搏。他的步法看似隨意,卻恰好踩中唐秋雪刀勢的破綻,時而如蒼松紮根,穩如泰山;時而如流雲舒展,避其鋒芒。唐秋雪越打越驚,只覺自己的刀招如落入深潭,無論如何發力,都被一股柔和的勁力卸向一旁。
"破!"雲逸低喝一聲,左掌虛晃,右刀卻如毒蛇吐信,點在唐秋雪腕間"合谷穴"。她只覺一陣痠麻,短刀"噹啷"落地,驚得圍觀子弟齊齊驚呼。唐秋芸瞪圓了眼睛,半晌才跺腳道:"你使詐!哪有不用刀的道理?"
"真正的高手,草木皆可為兵。"雲逸收刀入鞘,衣袂無風自動,"師父說,刀法的最高境界,是''心中有刀,手中無刀''。"他望向遠處玉華河,河面上正巧掠過一隻白鷺,翅尖點破水面,漣漪擴散間竟與他方才的步法軌跡分毫不差。
唐家老爺子捻鬚點頭,眼中泛起欣慰:"當年風先生也是這般,以肉掌接下我三十招''唐刀二十四式''。"他忽而抬手,丟擲一柄木刀,"賢侄可願與老夫切磋幾招?"
雲逸接住木刀時,感受到刀柄上凹凸的刻痕——那是歲月與戰意的印記。他望向唐家老爺子,忽然想起師父書房中那幅《松鶴圖》,畫上的松枝與眼前老者的風骨,竟如此相似。
演武場上刀光閃爍,木刀與短刀相擊的聲響中,雲逸忽然明白:這江湖的妙處,從來不在輸贏,而在與知己過招時,刀光劍影裡映出的肝膽相照。唐秋芸的銀鈴聲又在耳邊響起,混著唐秋雪的琴音,竟比玉華河的流水更動聽。
暮色漸起時,雲逸握著汗溼的木刀向兩位師姐告辭。唐秋芸忽然塞給他一包糖炒栗子:"明日再來!我要學你那古怪的步法!"唐秋雪則遞來一方帕子,上面繡著古琴與刀的紋樣:"這是天音刀法的圖譜,望師弟指教。"
走在回酒樓的路上,雲逸咬開一顆栗子,甜香混著焦味在口中散開。他望著天邊初升的新月,忽然輕笑——這江湖的故事,果然才剛剛開始。而他手中的刀,終將在這煙火與血光中,刻下屬於自己的傳奇。
"秋雪,看出他的路數了麼?"唐家老爺子撫著鬍鬚,目光如炬地盯著演武場上的少年。唐秋雪揉著被點穴的手腕,眼中滿是驚歎:"侄兒只覺師弟的刀法看似信手拈來,卻每一刀都暗合天道,尤其是步法......竟讓我想起祖父書房裡那幅《雲遊圖》。"
"那是''破雲三式''的起手式。"老爺子長嘆一聲,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的青玉刀墜,"三十年前,風先生在漠北黃沙中使出這三式,刀光過處連魔教七大高手的彎刀都被震成齏粉。
今日在這少年身上,竟能看到當年的鋒芒。"他轉身望向雲逸,目光中帶著幾分感慨幾分期許,"賢侄可願與老夫過上幾招?"
雲逸慌忙收刀入鞘,刀柄在掌心壓出一道紅痕:"晚輩豈敢與前輩切磋?若有得罪之處......"
"哎!"老爺子抄起場邊的棗木刀,刀身雖鈍卻隱隱有風雷之聲,"江湖人不講究虛禮,點到為止即可。"他踏前半步,木刀輕揮,竟在空氣中劃出與雲逸方才如出一轍的弧線——正是"破雲式"的起手式。
演武場上暮風驟起,雲逸望著老者鶴髮下灼灼的目光,忽然想起師父書房中那幅未完成的對聯:"刀斬江湖不平事,心存天地浩然氣"。他深吸一口氣,雙生刀再度出鞘,破雲刀與穿霧刀在暮色中劃出兩道銀弧,與老爺子的木刀相擊,竟激起清脆的鳴響。
"好!"老爺子讚一聲,木刀陡然變招,竟使出魔教長老的"血魔刀法"路數。雲逸瞳孔驟縮,手腕翻轉間雙刀交叉如蝶翼,恰好用"穿霧式"卸去勁力。兩人刀光閃爍,三十招過後,雲逸額頭見汗,卻見老爺子氣定神閒,木刀招式已悄然換成了古劍門的"太極劍訣"。
"前輩竟精通各家刀法?"雲逸驚問。
"江湖走了六十年,總得學些保命的本事。"老爺子大笑,木刀突然點向雲逸肩井穴,"看好了,這是當年風先生教我的最後一招!"
雲逸本能地旋身避過,卻覺一股沛然真氣順著刀勢湧來,竟將他震得後退三步。他這才驚覺,眼前的老者看似和藹,實則每一招都暗藏玄機,若不是手下留情,此刻自己怕是已被點中要穴。
"賢侄的刀法已得風先生七分真傳,"老爺子收刀而立,拍著雲逸的肩膀,"只是內力尚有不足。明日隨我去藥王谷,那裡有你師父親手種下的七葉靈芝,或許能助你打通任督二脈。"
唐秋芸不知何時湊到跟前,銀鈴髮飾掃過雲逸手背:"師兄的刀叫什麼名字呀?"
"破雲與穿霧。"雲逸望著手中短刀,刀身上的雲紋雕飾在燈籠下泛著幽光,"師父說,破雲刀斬的是江湖迷霧,穿霧刀尋的是本心歸途。"
"破雲穿霧......"唐秋雪輕聲重複,忽然從腰間摘下一枚玉佩遞給雲逸,"這是''天音閣''的傳訊玉佩,若在江湖中遇到麻煩,捏碎它便有弟子來援。"玉佩觸手生溫,上面刻著古琴與刀的紋樣,正是今日切磋的見證。
夜風捲起演武場的旌旗,雲逸望著唐秋芸拽著老爺子去宴席的背影,忽然想起師父曾說:"江湖不是一人的江湖,是一群人的肝膽相照。"他握緊刀柄,感受著破雲刀傳來的溫熱——那是師父的期許,也是唐家老少眼中的星火。或許真正的江湖道義,從來不是獨行千里,而是在刀光劍影中,遇見願意與你共赴風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