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可那莫他根本不願投降天朝,一心只想殺身成仁。”
這倒是個棘手的問題。
“丞相。”牢頭驚異地看著丞相和身後提著食盒的家僕。
今天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來探監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權勢一個比一個大,他管天牢這麼多年,日日清寂,惟有今日最熱鬧。
“帶我去烏彌王處。”
“是。”牢頭領著丞相往前走。想到堂堂大將軍被他關在牢裡,牢頭忍不住向丞相稟告:“潘將軍也在牢裡,是他,他要求我把他關在牢裡的。”牢頭有些惴惴不安,做了這麼多年牢頭,第一次碰到這種事。
“哦?”厲澤沒想到潘世載對那個女子如此痴情,竟然不顧自己的身份,陪那女子一同坐牢。她到底是怎樣的女子?
不過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勸降烏彌王,其他的事就讓它去吧。
那莫看著自己的牢門開啟,厲澤走了進來。
以前他們在生意上多有接觸,也算是老朋友了,兩人之間倒沒有什麼隔閡,厲澤叫家僕擺上酒席。
“來,大王,請坐。”厲澤和那莫各坐一邊,兩人邊吃邊聊。
“大王,你我這麼多年不見,如今在此處會面,真是造化弄人啊。來,給大王壓壓驚,我倆乾一杯。”
兩人碰杯後就一飲而盡。
“厲兄,如今你是丞相,我是階下囚,你就不用對我客氣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厲澤但笑不語。烏彌王覺得奇怪:“厲兄,你為何不語?”
厲澤望著烏彌王:“我怕大王聽後,一怒之下將這桌酒席砸了,你我就永遠沒有面對面喝酒的機會了。”
烏彌王已經聽出厲澤話中的意思,不禁也笑道:“此一時彼一時,我已經沒有原先的意氣了,厲兄但說無妨。”
厲澤見狀直言:“我想勸你歸降天朝,你意欲如何?”
烏彌王很乾脆地說:“答應我三個條件,我就降。”
厲澤問:“哪三個條件?”
烏彌王說:“第一,原烏彌國的領土我寸土不讓;第二,兩國締結和約,保證邊市長治久安;第三,我要帶回我的女人。”
厲澤覺得這三個條件沒有什麼不妥,只是那個女人,潘將軍估計不會那麼容易割愛,但他是朝廷重臣,想必能以大局為重吧。這樣想著,但他也不願將話說滿,以免沒有迴旋餘地。於是他回道:“這三個條件我要稟明皇上,請皇上定奪。來,我們喝酒。”
鳳兒昨夜因寫信思慮過度,身體疲憊不堪,早就昏睡過去。隔壁的聲音一五一十傳過來,潘世載聽了不免著急,如果皇上以大局為重,答應了這些條件,那鳳兒豈不是要離開他了麼。
他望著懷裡熟睡的鳳兒,心中充滿不捨。他俯下頭,輕輕在鳳兒唇上吻了一下,然後收緊雙臂緊緊地擁著她。
厲澤離開天牢時,忍不住往旁邊的牢房看了一眼,瞧見那名女子裹著大氅靠在潘將軍懷裡睡著了。
潘世載抬頭望了他一眼,眼神裡充滿痛楚。厲澤的內心不覺一動,似乎從潘世載的眼裡看到曾經痛苦的自己。
一生何求?潘世載望著在自己懷裡睡得正酣的鳳兒問自己。他有飛揚懵懂的年少時代,跨越生死的戰爭經歷,臨近而立之年,他不可謂不得志,可為何自己心中悵惘依舊。
為國為民得放棄一己私慾,可自己一生求的到底是什麼?為何不能求仁得仁,自己的要求很高麼?為何實現它卻是如此之難?他內心矛盾之極,從小所讀的聖賢書,無不是教他“忠君愛國。救民於水火之中。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思想。而今,這思想與現實產生了碰撞,他該何去何從?
一個晚上,他就在大義和私慾間徘徊,左思右想不得要領,不知自己該如何自處。這煩惱真像是身邊嗡嗡作響的蚊子,擾人不得安寧。他伸手驅走了蚊子,卻無法擺脫這煩惱。
天未亮,鳳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整個身體埋在潘將軍的懷裡,他正眼睛紅紅地凝望著自己。鳳兒頓時臉一紅了,不敢多看他那炙熱的眼神,窘迫地想馬上離開他的懷抱。她試了一下,奈何不得,他的手臂緊緊地箍著她,讓她的身體動彈不得。
“潘將軍?”鳳兒帶著疑惑的神情抬眼望他。他一向對她以禮相待,不像現在這樣。
他在她清澈的眼眸裡,看到晶亮的瞳仁裡映出一個縮小的影像,那一刻,他多希望這影像能永駐在她的眸裡。
他無視她的抗拒,仍緊擁著她輕聲耳語:“鳳兒啊,你想過怎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