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得嫁到窮鄉僻壤,繼續過這種永遠被男人壓一頭的生活。
心思在一瞬間轉了千百回,林真真突然收起了所有的戾氣,朝方一航鞠了一躬,說:“那就拜託你了。”
方一航這才鬆了口氣。
林真真就此在這個城市紮根,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徹底和家裡斷了關系,還寫了封匿名信舉報林爸貪墨。
這封信純屬汙衊,林爸被調查了一番,沒受到制裁,但也沒能連任,灰溜溜地帶著林媽搬離了小漁村。
再也沒回去。
而方一航和林深也沒有好下場。
那時候還沒取消流氓罪,同性戀是犯法的,也會被看成精神病。林真真偷偷傳播他們兩個人的事,以至於他們在學校遭受了很多排擠和非議,最後雙雙被學校開除了。
“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方程說,“他們私奔了,直到爺爺生病才回來。”
方清珏低垂著頭,目光虛虛地落在化妝臺上,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林真真確實很慘,慘得讓他生出了一瞬間的憐憫。但這份情緒很快就被一種很荒謬的感覺代替了。如果說長輩間的故事是連演幾十年的鬧劇,那他就是這出鬧劇下荒謬的悲劇。
“那些孽都是林深做下的,又不是我,她都記到我頭上幹什麼?”他攥緊了化妝棉,攥得滿手都是卸妝油,然後冷嗤著笑了一聲,“我生下來就是替他還債的?”
方程動了動唇,似是想解釋,但他沉吟好半晌也沒想出合理的說辭,只好轉移話題聊起了別的,“你走之後媽就生病了,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對,想見你一面。”
“不見。”
“媽都認錯了……”
“不是說好當我死了嗎?”
方程兀地沉默了。
方清珏不想再糾纏下去。如今,無論是林真真還是方程都讓他感覺厭煩,越接觸越煩,“我不會見她,你要是實在照顧不過來就請個護工。”
方程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方清珏忍無可忍地說,“我從沒把你當哥,你心裡也沒多少我這個弟,咱們就別在這假惺惺地演兄友弟恭閤家歡了行麼?”
方程眼皮抽了抽,像是被這句話紮到了。他低下頭,良久才開口:“你可以不認我這個哥,但我不能不認你這個弟。”
這句話挺出人意料,也帶了點無奈的溫情,但方清珏卻沒有任何觸動,“你要是真把我當弟弟,就再也別來煩我。”
方程渾身一僵,好半晌都沒說話。他耷拉著眉眼,良久才應了一聲好,然後站起身來開啟了門。
穿堂風裹挾著月季花的香氣倉皇而過,抱花站在門口的江川沒來得及躲,有點尷尬地後退一步,讓出了路。方程一眼也沒看他,像無地自容似的,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你不是說回不來嗎?”方清珏驚喜地睜大了眼。
“想你了嘛。”江川走進來,順手反鎖上門,把花塞到他懷裡,“聽說花會使人心情愉悅,方醫生有沒有開心一點?”
方清珏看著簇擁在一起的粉色龍沙寶石,心裡莫名滾燙,縱使有再多的溝壑也被撫平了,“你都聽到了?”
江川厚著臉皮嗯了一聲。
“還挺誠實。”
“那肯定啊,我多好一人。”
江川歪頭端詳著他的表情,見他並沒有受到影響,才暗暗鬆了口氣。
其實站在門口的時候,他幾度想沖進來,但都忍住了。這場談話讓他想通了很多事,也終於明白方清珏從來都沒有渴望過母愛,他只是渴望被人愛。
方清珏:“方程說林真真病了,我感覺她是裝的,她沒說實話。”
江川認同地點了點頭,“我們走後,他兩應該也吵了起來。”
“她想見我也不是覺得自己錯了,而是想借此得到方程的原諒,她在意的從頭到尾都是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