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室裡有牙椅,但這屋時不時就會進人,不方便說話,他就把人帶去了檢查室,用內窺鏡觀察了一下她的口腔,發現一顆需要補的牙才放下內窺鏡頭:“你爸怎麼跟看犯人似的看著你?”
徐招娣垂眼摳著手指,聲音低了下去:“怕我跑去找他吧。”
她沒說名字,但方清珏明白她說的是誰,也立刻明白了兩個人為什麼會分開。
“什麼時候的事?”他問。
徐招娣用力摳大拇指的指甲縫,摳了好幾下才說:“就上個月的事。”
方清珏不由得想起陳序落魄又落寞的樣子:“你後來還見過他嗎?”
“沒有。”徐招娣坐了起來,和他面對面交流,“我去找過他,但他不肯見我。”
這倒是讓方清珏很意外,他想說不應該啊,可轉念一想,這幾年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麼他一無所知,有什麼判斷依據呢?
“那你怎麼想的?”他問。
徐招娣低頭沉默了很久才說:“……就這樣吧。”
這頗為無奈的四個字聽得方清珏心裡一沉。他想起在淺水灣露營等獅子座流星雨那晚,喝多了的陳序抱著他的腿喊“招娣啊,我想和你有個家”的樣子。
命運偏愛捉弄有情人,好像不破個鏡都不算真愛似的。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重頭再來的機會,至少陳序就泡在了無望的海水裡不斷地下沉。
“這一個月你爸一直這麼看著你?那你怎麼上班?”
“也不是,這兩天才這樣的。”徐招娣的頭越來越低,聲音也越來越低,有了幾分過往的影子,“前天康家來過一次……和他談結婚的事,然後就這樣了。”
什麼玩意兒?!
方清珏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你要結婚了?!”
徐招娣抿了抿唇,不情不願道:“……我也沒想好呢。”
這還用想?
方清珏驀然扯下口罩:“不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從頭和我說。”
徐招娣眨了眨眼睛,“呃……”了很長一聲,才開始說:“就是我爸……給我介紹了個相親物件,是個博士,搞建築的……”
方清珏想說你爸不是再婚了嗎?這麼多年都沒管過你,怎麼突然又冒出來了?
但是時間緊任務急,他顧不上那麼多,只能先搞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就要結婚了。
所以他沒打斷她的話,只雙腳蹬地往後一蹭,帶著滑輪凳往後挪了半步,與人拉開距離,然後雙臂抱胸聽得認真。
徐招娣說得很簡潔,但他越聽越疑惑——北清博士生,還有個搞房地産的爹,開律所的媽,這種條件的男人可能會流通到市場裡渣來騙去,但不太可能輪落到相親。
但這位康博士只與徐招娣見了幾次面,看了一場電影,就草率地要把婚事定下來。
這麼急,多半憋著壞。
“你爸怎麼說?”
“他很樂意啊,他覺得康博士條件好,人也真誠,連謊都不會撒。”
方清珏冷嗤一聲:“哪有男人不會撒謊,男人天生就會騙人。”
“他確實不太會撒謊,說謊的時候會語無倫次,說話也很直……”徐招娣停頓了一下,像在整理措辭,“他給我感覺很像你哥,不愛說話,心思都放在喜歡的事情上,不擅長與人交流,結婚的話估計也是成天泡在工作室不怎麼回家的那種人。”
方清珏對方程沒好感,這麼一聽對康博士更是好感全無:“那還結個屁婚。”
“我也挺奇怪……他家怎麼這麼急。”
“八成有鬼。”方清珏眉頭一沉,“你和我說說你們見面那幾次的細節。”
徐招娣想了想,大致講了一遍。他豎著耳朵,聽得比剛剛還認真,越聽心裡越急。
因為從徐招娣的描述裡,這個人的性格確實很像方程,那他輪落到相親就不奇怪了——畢竟和情商低又自私自利的人相處很累,沒幾年就會氣出乳腺癌,沒人要太正常了。
“……看完電影他接了個電話,得回家一趟,我就和他一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