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死後魂魄能存續七天,七天後就煙消雲散,所以有個說法叫頭七。
江川不確定這是不是真的,但他希望陳婆能在魂飛魄散前再看一眼家鄉的河,和心心念念近四十年的月季樹。
一夜查詢無果,他只好在鎮上轉了幾天,四處找人打聽梅江口,輾轉問了很多人,終於從一個賣雞蛋果的老爺爺那裡打聽出來點兒訊息,坐小巴來到一個偏遠的村落。
說村落不太合適。
因為放眼望去,整片平原上只有幾棟房子,魚塘倒是很多,一個挨著一個。
這些魚塘依山傍河,這條河呢,就是梅江。
江川沿著河流往前走。
幾十米外有棟平房,房前栽著垂柳,柳樹下橫著一艘烏篷船,一位穿著中山裝,滿頭白發的老爺爺坐在船尾,吸著煙袋釣魚。
“請問,”江川走過去,“這兒是梅江口村嗎?”
“什麼村兒?”
老爺爺十分詫異地回過頭,看見他時很明顯地愣了一下,顯得表情有點鈍。
“梅江口村。”
“梅江口……”他若有所思地喃喃著,“好久沒聽人這麼叫過了。”
江川立刻道:“您知道這個村在哪兒?”
老爺爺搖了搖頭,“這村早就不在咯。九八年發大水,半個村子都淹了,你看——”
他指著江川身後那些魚塘,“現在是鎮裡的水産養殖基地,哪還有什麼村喲。”
江川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目光在阡陌縱橫的魚塘間遊來移去,看不出一點過往的痕跡。
“你找這個村,是要找什麼人嗎?”
江川收回視線,朝他搖了搖頭,隨即又看向了江面。
“載客嗎?”
他問。
“去哪兒?”
“往裡走走,離岸邊遠點就行,不耽誤您釣魚。”
“那成。”
老爺爺一口應了下來。
江川又花十塊錢從他那買了個幹淨的不鏽鋼盆,抱在懷裡上了船。
這個烏篷船很簡陋,船艙的頂是用草蓆編織的,空間也很小,坐一個人寬松,坐兩個人就擠。老爺爺得從船艙穿到船尾劃槳,直接走過不去,還得江川貼著船壁騰地方。
他剛掏出幾封信,還沒來得及燒,見狀只好收了起來。
沒想到,老爺爺的目光往信封上一落,倏地不動了。
“你燒信幹嘛?這多不吉利啊。”他表情有點嚴肅,看過來的目光也充滿了打量。
江川原本是不想搭理他的,但他不動,船也就不動,只能耐著性子回複:“我外婆讓的。”
“你外婆是羅喜昧?”
聞言,江川驀然抬起頭,見他盯著信封上的名字才反應過來什麼,連忙把信收進書包,“不是。”
“不是……”老爺爺低垂眼簾思索幾秒,神情變得耐人尋味起來,“那你外婆……是不是姓陳?”
“你怎麼知道?”
老爺爺一聽,眸光霎時亮了,但僅僅亮了一瞬,立馬又暗了下去,“她沒回來,反倒讓你回來,是出什麼事了嗎?”
江川眨了眨眼睛,回過味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