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闔閉雙眼,耍賴似的抓著酒瓶的尾端在空中畫了幾圈。這個動作是和鄒思伍學的,東北話叫炫一個,看起來有點野蠻,但眨眼間,剩下的酒就都被喝光了。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有人吹了聲口哨,有人鼓起了掌,江川把喝光的酒瓶往地上一摔,撐著臺案上的那摞錢,踩著地上的玻璃碎片,站了起來。
他依舊低著頭,閉著眼,腦袋四周全是聲音,感覺魂都是飄的。
“多謝……”舌頭有點捋不直,江川咬了下舌尖,疼得驀然睜開了眼,這回說話正常了許多,“江大少打賞的十萬賞銀。”
江洋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眼神有些陰鷙。可江川看起來只是臉有點紅,神智還很清醒,說話也很有力量。他氣得臉頰抽搐了幾下,張開嘴想說什麼,但江川沒搭理他,拿起錢就往出走。
腳下發虛,像踩在棉花上,為防止走不直被人看出破綻,他步伐邁得很慢,但跨度很大,像要徒步跨欄。
“跑到這地方打工!江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江川聽罷,在心裡諷刺一笑。
江家?
江家和我有毛關系。
他關上門,貼著走廊的牆壁緩了一會兒,胃裡翻江倒海,忍不住想吐,只好撐著牆往洗手間趕。
說實話,這會兒他什麼都沒想,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這十萬塊不能丟。
他脫下襯衫,把錢裡三層外三層地包了起來,系在褲腰上,然後才趴在洗手池那嘔地一下吐了出來。
門口傳來輕微的聲響,隨後變成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江川接了捧冷水洗臉,心道,就知道這小子還有後招。
他立馬離開了衛生間,從樓梯下到負一層,拐進鮮少會有人進的雜貨間,上了鎖。
做完這一切,撐著他的那口氣驀然散了,渾身的力氣瞬間消失,整個人癱坐在地。
地下空間很冷。
但他很熱,熱得渾身難受,胃也像火燒般灼痛,簡直痛不欲生。
漸漸的,那股痛夾雜著令人難以啟齒的慾望在身體裡四處亂竄,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不斷有汗從毛孔裡滲出來,額角,鼻尖,下頜……他渾身虛浮,呼吸吃力,像氧氣不夠用似的,張著嘴喘氣。
江洋竟然想用一瓶酒灌倒他,羞辱他,企圖讓他人財兩空。
想什麼呢?
別說什麼都沒發生,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他也不會怎麼樣,反而會咬住這一點逼他們湊齊全部醫藥費。
江川有點想笑,心想,沒準這會兒,他正帶人滿酒吧找自己呢。
真蠢。
慾望彷彿達到了臨界點,江川身子一歪栽倒在地,肌膚貼在冰涼的地面時不自覺地哼叫了一聲。
他閉了閉眼,舒出一口長長的氣,然後伸手去解褲腰帶。
但他現在渾身無力,手指軟得像沒有骨頭,解了半天都沒解開,只能強行從褲腰與肌膚間的縫隙擠進去,試探著一點點握緊了。
手腕被褲腰帶勒住了,能動的幅度很小,幾乎緩解不了什麼。他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目光落在了一旁置物架尖銳的稜角上。
江川咬了咬牙,抬起手,使出全部的餘力向稜角拍了過去。
掌心本就有傷口,這麼一刮更加嚴重,錐心般的疼痛沖散了難以啟齒的慾望,江川抓著汩汩流血的右手疼得兩眼含淚,頭完全仰了起來,露出繃得很緊很性感的下頜線。
兜裡的手機驀然響了起來,驚得他一哆嗦,立刻伸手去掏。本來沒想接的,但看清手機螢幕的那一秒,還是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
方清珏的聲音傳過來的一剎那,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股鹹鹹的海風,恍惚間,江川彷彿回到了淺水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