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祖孫倆兒抱頭痛哭後,他就不像剛來時那麼頹廢,那麼渾渾噩噩,也沒再逃避,試著去面對亂糟糟的人生。
可他的人生還有希望嗎?
不知道為什麼,江川忽然想起了在淺水灣堆沙子的那個少年。
“小川,八中明天開學。”陳婆試探著說,“暑假班,你願意的話可以明天就去,不願意就等正式開學再說。”
江川:“都行。”
“胖仔比你小一歲,今年讀初三。我尋思咱不差這一年,就給你報的初三,正好你兩一班能做個伴兒。”
江川聽罷,眉尖稍稍蹙了起來。
連血脈至親都如此虛偽,遑論其他關系。他不大贊同地回過頭,對上陳婆那雙飽含期待的眼,忽然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翌日一早,江川還沒吃完飯,防盜門被人敲響了。鄒思伍不情不願地杵在門口,活像個被包辦婚姻坑害的小少年,等著他一起上學。
港城綠化很好,植被覆蓋率高,空氣非常清新,連風裡都參了點綠意。兩個人迎著朝霞,沿著搪瓷廠舊街往出走,跨過鐵路拐進了育才街。
路過一間私人診所時,有個少年蹲在診所旁的馬路邊,腳邊窩著一隻橘貓。
幾天不見,他臉上又添了新傷,看上去有點不羈。江川目光一墜,落在他手裡握著的沾了碘酒的棉簽棒上。
“瞧把你能的。”
少年聲音冷淡,眉眼間卻藏著柔和,像早春初化的霜雪,冷冽中帶著點轉瞬即逝的溫柔。
橘貓仰起頭朝他喵了一聲。
“撒嬌沒用。”少年用棉簽棒點它的頭,“再打架就不管你了。”
橘貓用頭去蹭棉簽棒,蹭著蹭著就蹭到了少年的手。他一動不動,就這麼垂眼看著它,唇邊染著淺淺的笑,“真煩人。”
嘴上這麼說,卻還是伸出手去揉了揉橘貓的頭,又撓了撓它的下巴,給它擼舒服了才擰嚴碘酒瓶,兩手插兜往前面走。
橘貓立刻跑跳著跟上去,跟出沒幾步就不知道被什麼吸引了,嗖地一下鑽進了旁邊的灌木叢。
少年嘖了一聲,停下來站在一旁靜靜地等。
“你媽真讓你養了啊?”
鄒思伍有點不可思議。
聞言,少年側臉看了過來。
他面板很白,眼睛深邃幽黑,瞳孔不大,看上去不那麼好說話,再加上鋒利的眼神和平直的唇角,給人感覺很兇,像渾身帶刺的刺蝟,看誰都不順眼。
“關你屁事。”
搭訕碰了一鼻子灰,鄒思伍卻不生氣,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你這嘴跟抹了敵敵畏似的,能嗆死個人。”
“那你報警吧。”
少年扔下這句話就扭過頭朝右邊的分岔路口走,一旁的灌木叢立刻動了動,竄出來一隻橘貓。
“要不是這張嘴……”鄒思伍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至於這麼討人嫌,天天捱打。”
江川瞥過去一眼,什麼都沒說。
有些人囂張是因為狂妄自大,有些人囂張是因為身後無人,只能塑造一個虛張聲勢的殼,自己保護自己。
前者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