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直地,緊緊地,一眨不眨地望著江川,耳邊突然響起了子彈上膛的聲音,然後嘭地一聲,那把抵在胸口的槍到底是開了,心口隨之露出一個血淋淋的大窟窿。
好疼啊。
也好賤啊。
方清珏想。
可直到這一秒,他還是不信江川會推林真真,哪怕是失手推的,他也不會不承認。
所以林真真為什麼撒謊?
方程懶得再爭執下去,冷聲質問:“你到底信誰!”
他和江川同時看過來,像法庭上等待法官宣判的原告和被告。
方清珏垂眼看著桌上的那杯橙汁,沒看他們任何人,也沒有開口說話,身上卻明顯有什麼在收攏,圍聚在周身的氣壓愈來愈低。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站起身,摸了摸褲兜,道:“我去抽根煙。”
“你的胃——”江川抓住他的手腕,話還沒說完就被方程打斷了,“正好,我有事想問你。”
江川聽罷,不情不願地松開了手,方清珏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從始至終沒看他們任何一個人,連餘光都 沒出去過一寸。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方程問。
江川的目光一直追著方清珏,見他出了門也沒走遠,就站在馬路邊抽煙,才收回視線坐下來,“你問這個幹什麼。”
“你說你趁他年幼不懂事引誘了他,究竟是不是真的?”
江川深吸一口氣,表情有些諱莫如深,但依舊誠實回答:“是真的。”
方程的眼神直白而銳利,眼底的怒火瞬間就連了天:“江川,你真踏馬不是人。”
這是他二十六年來第一次爆粗口。江川聽完並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我的確不是什麼好人。”
方程:“他不在這,你就懶得裝了是吧。”
“倒也不是,幹過的我當然會認。”江川說著瞥了眼窗外,猛然發現方清珏不在剛剛那個位置了。
他搜尋一圈,視窗的可視範圍內都沒有那抹熟悉的身影,便立馬沖了出去,速度快到都沒有站起來的過程。
方清珏身量很高,氣質也很獨特,即使在人群中也是鶴立雞群般的存在。可這長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不論哪個方向都沒有那個高挑的身影。
江川徹底慌了,急忙掏出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卻一直提示忙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忙,請稍後再撥。”
……被拉黑了。
方程走出來,停在身邊,當著他的面結束通話了正在通話中的電話,“江川,我最後一次警告你,離他遠點。”
江川怔怔地盯著方程的手機螢幕,看著上面顯示出的電話號碼,整個人被釘在了原地。
身後的咖啡館播放著舒緩的鋼琴曲,是他很喜歡的那首《the truth that eave》,潮水一般湧動的旋律裡帶著濃濃的悲傷,像很大很大的風沙灌入胸腔,令他瞬間失了聲,再也說不出來一句話。
*
兜裡的手機再次震了起來,方清珏沒理,只偏頭看向窗外。計程車司機不知第幾次試圖搭訕,“不接一下嗎?可能有急事。”
話音落地,如同細沙落入深海,連一個回響都沒有,司機悻悻地閉上了嘴。
冗長的震動消失後,方清珏掏出來看了一眼,還是方程打來的。他將手機調成飛航模式,連著車上的。
灌入耳朵的旋律委婉低沉,聽得人心裡悶悶的,像無法擺脫已經腐爛發臭的世界或是宿命而産生的深深的絕望。
這什麼破歌,聽得人更煩了。
他關掉音樂軟體,闔閉雙眼靠在座椅裡,大腦像過電影一樣一幀幀地回放咖啡館裡的畫面。
江川對他沒多深的感情,他一直都知道。
他也不奇怪江川會開口朝林真真要那兩年的生活費,畢竟撫養一個高中生的成本不低,那時他才二十出頭。
但他不信江川會推林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