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的聲音回響在狹小的衛生間,聽起來分外清晰,但冬天的棉褲很厚實,這一下並沒什麼痛意,估計都沒江川手疼。
方清珏死鴨子嘴犟:“我沒錯!”
“你再說一遍!”
“我就是沒錯!”
江川氣得臉都綠了,扯過一旁掛在牆上的小花灑噴頭重重地打下來。這一下是真的很疼,但方清珏沒掙紮,也沒躲,就咬死了自己沒錯。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沒錯!”
“那你看見我心虛什麼!”
方清珏無從反駁,幹脆咬緊牙關不說話,倔得像頭驢。
“你不沒錯嗎!那你戴什麼帽子,遮什麼口罩,打完人跑什麼!”
“我不跑等著他們反應過來群毆我嗎!”
江川動作一停,聲音忽然變得平淡至極:“原來你不是擔心被認出來才跑的……”
他倒吸一口涼氣,“要不是他們人多,你不一定打得過,你是不是還打算和他死磕?”
方清珏用力抓著洗衣機的稜角,不肯說話。
“是不是!”
方清珏倏地扭過頭去,目光與江川對上,一時間都分不清到底誰的眼睛更紅。
“是又怎麼樣!”他喊得脖頸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你知道他想幹什麼嗎?我打他都是輕的,我恨不得把他殺了!”
江川陡然握緊了花灑,用力到指尖泛白,身體隱隱發起了抖。他就這麼看著方清珏,眼尾那抹紅越來越重,眼神卻透出幾分冷意。
“……好。”他點點頭,聲音越來越輕,“很好。”
這樣的江川令方清珏心生恐懼。他動了動唇,想找補幾句,卻聽啪地一聲,江川扔掉花灑,轉身就往出走,頃刻間就關上了門。
防盜門閉闔的響動不大,卻震得方清珏大腦空白一瞬,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抬腿往出追。
夜色更深露重,西北風呼嘯不止,筒子樓外的甬道上連盞路燈都沒有,萬事萬物都隱匿在黑暗裡,瞧不見任何人的身影。
“川哥!”
方清珏順著甬道往出跑,跑到馬路上,沒看見人,便去小廣場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人,只能折返回去,把筒子樓附近的每條路,每個衚衕都翻了一遍。
“江川!”
早春的夜不比秋冬溫暖,穿棉服也會感覺冷。方清珏出來得急,身上只穿了件衛衣,腳上還踩著拖鞋。他頂著西北風在道北找了好幾圈,又去了趟育才路的理發店,連淺水灣的沖浪店都沒放過,幾乎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見江川。
這一路,他邊找邊打電話,不知道打出去多少通,打得手機都沒電了,江川始終沒接。
方清珏的心越來越沉,理智已然喪失,幾乎快要瘋掉了。在手機自動關機的那一刻,巨大的恐慌籠罩住他,他突然摔掉了電話,撐著膝蓋劇烈地喘息了幾下,然後又立馬撿起手機,瘋了似的往回跑。
拖鞋被甩飛了,但他根本顧不上去找,就這麼光著一隻腳跑回了家。
屋裡暖氣很足,與室外溫度堪稱兩極分化,彷彿瞬間從極寒地帶閃現到熱帶雨林,暖空氣包圍過來的一瞬間,方清珏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噴嚏,同時還打了好幾個冷顫。
北臥南臥都沒有人,江川並沒有回來。
他哆哆嗦嗦地翻出充電器給手機充電,幾分鐘後,手機自動開機,亮起來的那一刻才發現手機屏摔碎了。
但他顧不上那麼多,立刻撥打江川的號碼,這回不再是冰冷的忙音,而是——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方清珏臉上血色盡褪。
完了。
在這一瞬間,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