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臉上帶著禮貌性的微笑,“我姓江,我哋一家都系b市人,系第一次嚟廣東。”
我姓江,我們一家都是b市人,這是第一次來廣東。)
老奶奶“啊——”了很長一聲,眼裡的探究瞬間淡了。
“噉系阿婆我認錯咗。”她的目光仍舊停留在方清珏的臉上,像是在透過那張臉想起了什麼人,“生得好似喔。”
端著塑膠碗的手指漸漸收攏,方清珏攥著塑膠勺,用力到指尖泛白。
“像誰……”他兩眼緊盯著她,“我長得像誰?”
“以前嘅鄰居,你哋肯定唔識,都幾十年前嘅事咯。”老奶奶說著就嘆了口氣,推著人力車邊走邊嘀咕。
方清珏的粵語是個半吊子,只能依稀聽懂“大學生”“讀大學”“鬧翻”等字眼,便移眸去看江川。
“阿婆說,她鄰居家大兒子是這裡第一個大學生,小女兒成績也很好,但家裡不讓她考大學。”江川低聲翻譯,“她就同家裡鬧翻了,找了個能供她讀大學的男人,再也沒回來。老兩口覺得丟人,沒多久也搬走了。”
聽起來像林真真能幹出來的事。
方清珏看著推著人力車走出幾十米遠的老奶奶,忽然追了上去,用力攥著車把攔在車頭前,喉嚨發緊地追問:“所以我長得到底像誰?”
“當然系阿哥咯,真系一個印出嚟嘅。”
當然是哥哥咯,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這一瞬間,方清珏的心髒重重一落,就像下樓時一腳踏空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摔得整個人都發懵。
他很輕地扯了下唇角,緩緩松開了人力車的握把,低垂的睫羽掩住了破碎的目光,心說,怪不得都覺得我長得像那個男人。
怪不得我會長得像那個男人。
原來是外甥肖舅啊。
寒意順著脊椎骨一節一節地往上爬,方清珏低頭幹嘔一聲,快步走到垃圾桶前,彎下腰哇地一下吐了出來。
見狀,老奶奶驚得變了臉色,趕忙騎著人力車溜掉了。
江川走過來輕拍他的背,聲音裡透著關切,“怎麼突然吐了,這東西不幹淨?”
方清珏擺了擺手,擺完又想到了什麼,立刻抓住江川的手腕,“你去問那家人到底為什麼搬走的,她沒說實話。”
江川歪頭端詳著他,沒有離開的意思,“真的沒事嗎?你臉上一點血色都沒——”
“快去!”方清珏立馬急了,“一會兒跑沒影了!”
“好好好,我去追,你別急。”江川掉頭追出幾步,然後不放心地回頭看過來一眼,見他不再吐了,才牟足勁去追。
方清珏慢慢直起腰,朝前走了幾步扶住路燈。昏黃的光打在他的臉上,為那張煞白的臉增添幾許詭異,像索命的鬼。
片刻後,江川跑了回來,遞給他一瓶溫熱的礦泉水。方清珏漱了漱口,聽見他說:“阿婆覺得背後嚼人舌根不好,不肯再說了。”
方清珏:“說得像剛剛沒嚼一樣。”
“逛了一天累不累?”江川岔開話題,“要不現在就回去吧。”
他灌下一大口水,感覺沒那麼惡心了,便點點頭,跟江川回了民宿。
甫一進院,就見老闆娘坐在葡萄架下揪麻葉,江川蹲在她面前,撿了顆黃麻跟著學,“呢個要點做呀?”
“我先進去了。”方清珏說。
“好。”江川把揪完的麻葉遞給老闆娘看,“是這樣嗎?”
其實這一路走回來,他已經冷靜了很多,不需要獨處的空間。但江川這麼做了,方清珏就沒說破,回屋拿著睡衣進了淋浴間,洗完澡先上了床。
這趟出遊走的倉促,又趕上十一高峰期,江川沒訂到雙人房,這幾天他們都住的同一間大床房。
起初也有點別扭,但幾晚睡下來不知不覺習慣了,方清珏趴在枕頭上玩手機,沒多久房門就被人推開又關上了。
江川從包裡拿出睡覺穿的白背心,繞過床尾往淋浴間走,“怎麼還不睡?”
“一會兒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