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航還在說著什麼，但聲音變得分外模糊，聽起來都沒有窗外的蟬鳴清晰。
“吱——”
你再怎麼努力也比不上你哥。
“吱——”
誰讓你不如方程呢。
“夠了！”方清珏倏地拿起桌上的英語詞典朝房門砸了過去。
只聽“哐——！”的一聲，板磚那麼厚的詞典掉在了地上，門外絮絮叨叨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一手撐著桌沿，一手用力捂著太陽xue，頭疼得要裂開了，“方程方程方程方程！”
方清珏大聲咆哮：“他那麼好！你怎麼不去撫養他！我用不著你們養！用不著！！用不著！！！”
門外的方一航安靜了片刻，忽然壓低了嗓音，道：“……我也沒想養你。”
他像終於裝不下去了，再也無法維持表面和平，聲音很刻薄：“我們兩，誰都沒想要你。”
“嗡——”
方清珏突然耳鳴了，除了尖銳刺耳的噪音，什麼都聽不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才重新有了模糊的蟬鳴。那聲音逐漸變大，逐漸清晰，然後和樹葉簌簌作響的聲浪混合在一起。
方清珏緊皺著眉頭，感覺頭越來越沉，越來越重，跟灌了鉛一樣不住地向下墜。
就像他突然變得黑暗的人生。
“吱——”
“吱——”
夏蟬沒完沒了地叫著，吵得他用力捂住了頭。就在瀕臨崩潰，幾乎要狂暴的時候，方清珏忽然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因為我覺得它和劍麻都很倔強，生命力很頑強，就像你一樣。”
生命力很頑強。
就像你一樣。
方清珏猛地咬緊了後槽牙，用力到臉側的肌肉都跟著動了一下。
我不比他差。
我不比任何人差！
撐在桌沿的那隻手驀然攥成了拳頭，他驟然開口，低喃了一句：“……我要考墨大。”
說完，他狠狠錘了拳桌子，又重複了一遍：“我要考墨大！”
在即將上課的最後一秒，方清珏踩著鈴聲從後門走進教室，拉開椅子坐下來。
徐招娣欲言又止地看過來一眼，卻什麼都沒說。他也沒有問的意思，拿出數學書和練習冊，全神貫注地跟著裴老的思路走，整個下午都聽得特別認真。
“最後說一下這學期的學費啊。”
放學鈴聲響起，裴老邊說邊往黑板上寫，“學費460，課本費00，考務費45，一共是1135。大家回去和家長說一下，下週一正式開學前交上來。”
方清珏收拾書包的動作一頓，凝著眉閉著眼沉沉地撥出一口氣。
有句成語叫人窮志短。
也有句話叫莫欺少年窮。
作為全部資産不超過一百元的少年，方清珏最終還是屈服地拉開了抽屜。但原本應該躺在房本上的銀行卡不見了，他裡裡外外翻了好幾遍，最後把抽屜裡所有的東西全掏出來了，仍沒找到那張銀行卡。
怪不得方一航不在家。
他帶著存有五千美金的銀行卡跑路了。
方清珏頹然地坐在地上，身體逐漸被暗夜包圍。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這灰濛濛的天再也不會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