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為什麼提著的是煤油燈,他也不知道,反正冒出來的畫面就是提著煤油燈。隨後,一聲悶雷響過,舒緩的鋼琴聲伴隨著滴滴答答的雨聲一起湧入耳中,兩種聲音融合得非常自然,彷彿真的有這麼一場雨下在了他的心田,瞬間將燒起來的怒火熄滅。
“這是什麼歌?”
“不是歌,是程焦的新曲子。”徐招娣小聲說,“風格和以前很不一樣哦。”
方清珏凝了凝眉,沒說話。
一個透明塑膠袋裝的油條出現在眼前,陳序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身後,說:“川哥囑咐,一定要看著你吃完。”
方清珏的眉頭擰得更厲害了,“吃不下去。”
“他就猜到你會這麼說。”陳序把油條拿走,換成一杯豆漿,“所以他真正託我帶的是豆漿,喝了,你喝完我才能走。”
他有點無語地回過頭,見陳序咬了口油條,邊嚼邊朝自己挑了挑眉,那樣子實在是有點欠揍。
方清珏:“……”
他拿起豆漿,掀開封口的塑膠蓋,直接一口悶了。
陳序:“真牛,連怎麼喝都被他猜中了。”
方清珏斜了他一眼,把一次性紙杯扔到身後的垃圾桶裡,繼續趴在桌子上。
陳序倚著門板和徐招娣聊了幾句,直到吃完那兩根油條,才踩著上課鈴慢悠悠地往自己班走。
一上午,方清珏都趴在桌子上沒起來,任課老師問到徐招娣就說他身體不舒服。中午放學的時候,他心想,反正也聽不進去,幹脆揹著書包出的校門,打算下午翹課。
正午的太陽很毒,空氣被曬扭曲了,屹立不倒的建築彷彿下一秒就會融化,連被樹冠遮擋住的行人林蔭路都冒著蒸蒸熱氣。方清珏越走腦袋越漲,回到家時都有點迷糊。
院裡的鐵門敞開著,方程那輛本該停在庫房的腳踏車被擱置在遮陽棚下,他狐疑著推開門,聞到了濃鬱的飯菜香。
心跳忽然失控,方清珏立刻換下鞋,幾步走到廚房門口,一看,登時失望極了。
“你怎麼還沒走。”他說,“房産證就在我屋的抽屜裡,你想賣就賣吧,反正是你的房子。”
方一航炒菜的動作僵滯一瞬,很快又恢複正常。他擠出一抹生硬的笑,說:“不賣了,賣了你住哪兒。”
方清珏冷嗤一聲:“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小珏,我們之間就不能好好說話嗎?”方一航把火一關,轉過身來望著他,“以後就剩咱爺倆了,能不能別老揪著以前那點兒事不放。”
“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方清珏迎視著他的目光,“我到底長得像誰?”
聞言,方一航抓過一旁的抹布,低下頭,仔細認真地擦了擦手。沉默半晌,他低聲說:“忘了那件事吧。”
聽見這個回答,方清珏沒有特別大的感覺,連心寒都沒有,只是沒由來的有些反胃。
“你看見我想到的不是兒子,而是那個讓你染上賭癮的酒鬼。”他收回視線,轉身往樓上走,“你也真好意思說咱爺倆。”
方一航沒再說話,像是被這句話懟得啞口無言了。
房門“咣”地一下閉合,方清珏把書包放在寫字桌上,拉開抽屜看了一眼,突然發現房本上放著方程存著io獎金的那張銀行卡,心情忽然變得很複雜。
這時,兜裡的手機震了震。他掏出來一看,是江川發來的。
【j:以後放學來我這吃飯,別回家自己做了。】
【j:就添雙筷子的事兒。】
最後一句話,令他莫名想起了陳婆。
方清珏沉吟片刻,打出一行字,正準備傳送,房門就被敲響了。
方一航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進來,站在走廊裡隔著門對他說:“我知道你打心眼兒裡瞧不起我這個爸,但是小珏,你媽她不要你,她連撫養費都不願意給你留,你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和我一塊兒了,誰讓你不如方程呢……”
方清珏耳邊嗡地一下,像煙花綻放一樣,驟然炸出許許多多的聲音。
“誰讓你不如方程呢。”
“你再怎麼努力都比不上你哥。”
“你怎麼連這道題都不會呢?”
“你真的是方程的弟弟嗎?”
“他不會以為他哥拿了全國第三他就能進競賽班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