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覺到什麼，他轉頭看過來，目光落在他哭腫了的眼睛上，眼皮小幅度抽動了幾下。
“藏好房産證。”方程覺得方一航不靠譜，畢竟賭鬼都沒有良知。
方清珏沒說話，目光一偏，看向立在書房地面的行李箱上。
方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解釋了一下。
林真真準備移民到澳洲，正在辦理手續。她精神狀態很差，方程放心不下，便放棄了麻省理工，打算申請墨大的國際轉學生，方便照顧林真真。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掏出錢包拿出一張銀行卡，遞過來，說：“收好，別讓他看見。”
方清珏終於開口了。
“不要。”
方程全當沒聽見，把銀行卡放在了一旁擺放花盆的高幾上。
方清珏拿起銀行卡，非常強硬地把它塞回他兜裡，“我不需要。”
他聲音很冷，聽起來全無兄弟間的溫情，說完就回屋拎起書包，甩到肩上，作勢要去上學。
那張冷淡至極的面龐似乎在說我不在乎，不在乎你，不在乎她，不在乎任何人。可任誰都能看出來這只是他的保護色。
方程似乎被紮到了，他把膠帶往旁邊一擱，抓著方清珏的手腕就往出走。
方清珏也不掙脫，無所謂的態度給人一種可活可不活的感覺，彷彿方程拉他去跳海他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從海角街拐進育才路，停在江川理發店門口。
按理說，理發店不會七八點就開門，但此時此刻，江川就坐在門口的沙發上吃油條，面前的茶幾上擺著豆漿和油炸糕，分量不止一人份。
看見他們，他往沙發裡面坐了坐，示意他們坐下。
方程開門見山：“你搬過來。”
江川叼著油條，詫異地“啊？”了一聲。
方程：“方便你照顧。”
江川看了眼方清珏，眼尾上挑，笑著說：“好啊。”
聞言，方清珏抿緊了唇。
方一航是什麼樣的人，江川如果和他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難免會被小鎮裡的人說閑話。他扔下一句好個屁，掙開方程的手，甩上書包轉身就走。
方程好似沒聽見，依舊用拜託的眼神看著江川，說：“我過兩年來接他。”
江川聽罷，臉上的表情有了很輕微的變化，連眼神都有點微妙。但轉瞬之間，他就恢複了得體的笑容，“理解，他現在過去不好上學，本來他上學就比別人晚。”
方清珏還沒有過馬路，剛好把他們的對話全聽了去。
藉口。
他心想。
方程過兩年才能來接他，明擺著是在等經濟獨立。為什麼要等經濟獨立，因為林真真不要他。
這個結果在意料之中，方清珏一點也不意外，雖然他一直想不通——他長得明明很像林真真，為什麼在林真真和方一航眼裡會像那個男人？
簡直離譜。
他快速過了馬路，從校門口往班級走，一路上遇見不少人，幾乎每個人都一臉好奇地打量著他。方清珏只當沒看見，到班級時，小聲背單詞的徐招娣轉頭看了過來，“……你眼睛怎麼了？”
“被蚊子咬了。”
他一坐下來就趴在了桌子上。
“咬得這麼……對稱？”
方清珏沒回答。
徐招娣沒再說什麼，也沒背單詞，安靜得彷彿不存在。可惜教室裡永遠靜不下來，嗡嗡的人語聲像夏夜裡圍繞在耳邊但永遠也打不到的那隻蚊子，聽得方清珏越來越煩。
就在他忍不住要吼一句“都踏馬別說話了”的時候，有什麼東西塞進了耳朵。然後，他聽見了一段很奇怪又很安靜的輕音樂。
一開始是踩踏草坪的腳步聲，背景音裡有不間斷的蟲鳴，畫面感很強，腦海裡能立刻浮現出一個提著煤油燈的人在夏夜麥田裡散步的畫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