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珏:“沒看明白。”
“你壓根沒看,能看明白就怪了。”胖子道。
“……”方清珏面無表情道,“你再吹一下。”
聞言,江川驀然握緊了藍調口琴。
這一秒,這個琴彷彿成了燙手山芋,誰都不想接,給都給不出去。
他眉尾向下壓了壓,神情不像不爽,像猶豫不定的怯懦與不自信。
這是很稀奇的事情。
江川一向淡然,永遠都是從容的,遊刃有餘的樣子,連赴死都是從容的。方清珏從未見過他露出這樣的情緒,不禁有點好奇——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竟然會怕吹口琴?
他低著頭,似有若無地呼了口氣,再次含住了口琴的吹嘴。
又是一聲短促的,快到令人反應不及的“a”。
“太快了,我都沒看明白,方仔肯定沒學會。”胖子說。
江川的目光從眼尾掃過去,看了他幾秒又收回視線,然後就像個過年被迫站在長輩面前表演的小孩,不情願地舉著口琴,吹了一聲悠長的:“a——”
他吹口琴的時候,胖子把手放在了他肚皮上,挑著眉說:“妙啊!還真是!”
方清珏立刻虛心請教:“那fa該怎麼壓?”
江川吸了口氣,雖然一個字都沒說,臉上卻寫著“你有完沒完。”
其實他把口琴扔回來撂挑子不幹了也沒什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耐著性子又吹了一聲很長的:“fa——”
吹完這一下,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也有些恍然。然後,他試探著吹全了七個音階:“哆——唻——咪——發——嗦——啦——西——”
他吹得很熟練,雖然是同一個口琴,但吹出來的音色和方清珏完全不一樣,就像青銅選手和最強王者玩同一個英雄似的,明明出一樣的裝備打出來的傷害卻是天差地別。
江川低頭端詳著藍調口琴,額發被海風吹得向後揚起,露出微微睜大的眼。
片刻之後,他再次舉起口琴,也吹奏著宮崎駿電影裡那首膾炙人口的旋律。
方清珏跟著曲調吹口哨,聽著像一首舒緩治癒的二重奏。胖子本想加入來個三重奏,但他哨子吹得不及方清珏好,想法一冒出來就放棄了。
“這首歌我會唱!”
他不甘落後地用中式日語哼唱。
這本是一首婉轉細膩的曲子,就像此刻輕輕拂面的海風,能讓人心情平靜,可偏偏被胖子的破鑼嗓子給毀了。
江川停了下來,方清珏也沒再吹,胖子撓著頭嘿嘿一笑:“忘了我唱歌跑調,哈哈!”
方清珏沒搭理他。
他的目光落在江川滿是詫異的臉上。
他這幅神情,很難不讓人誤會他其實不會口琴,吹出這一段純屬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可仔細看,又能從那雙震驚的眼裡,看出一絲類似於孩子死了來奶了的荒謬感。
“老伍,”他聲音忽然變得低沉,“我記得店裡有個尤克裡裡?”
“有,”胖子說,“在庫房呢。”
江川:“你拿過來。”
胖子目光一偏,與方清珏交換了個眼神,起身走了。
江川的情緒明顯不對,但他們兩個人誰都不敢問。
方清珏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被海風吹了這麼久,咖啡已經涼了,喝完胃不太舒服,他試探著丟擲話題:“你喝了嗎?”
“什麼?”江川掀起薄薄的眼皮看過來,哦了一聲,“喝過了。”
方清珏不愛說話,也不擅長找話題,尤其是這種時候。他思索一番,硬邦邦地問:“你練了多久?”
“口琴嗎?”江川仍端詳著手中的口琴,像上面有什麼暗語似的,“半年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