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p.與你同在 少年與仲夏夜2）
新鮮氧氣像沙塵暴一樣止不住地往鼻腔裡灌, 方清珏猛地睜開眼，看見胖子跪坐在旁邊，雙手正壓著他的胸腔做心髒複蘇。
“江川呢？”他一醒過來就問。
胖子停下動作, 偏頭看向一旁。
方清珏立刻支著船板坐起來，見江川就躺在離他半米遠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地，呆滯地望著陰沉沉的天，身上沒有一絲活氣，像個做工精緻的假人。
不知道為什麼。
剛醒過來的時候，他還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可此時此刻, 卻只有無處發洩的怒火。
方清珏驀然起身, 跑過去用力扇了他一耳光。
“啪！”
響亮的聲音回蕩在甲板上, 快艇上的人紛紛看過來, 無一不是一臉錯愣。江川也終於有了點反應, 渙散的目光漸漸聚焦，眸色和這鬼天氣一樣沉。
“你想死，我陪你。”方清珏冷冷地看著他, “不然我沒臉見阿婆。”
聞言，江川的睫毛顫了顫, 望過來的眼神像蒙著一層霧的玻璃，一副大夢初醒, 思緒尚且停留在夢境尾端，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的模樣。
胖子連滾帶爬地蹭了過來，跪坐在江川旁邊，抓著他的領口用力晃，哭天抹淚地吼：“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像哭喪似的, 嚎了半天一滴淚都沒有，就眼尾有點紅。方清珏嘖了一聲，心裡那股氣驀然散了。
江川被晃得凝起了眉，抬起手，一巴掌把胖子推遠了，“再晃真死了。”
快艇已經開到了浮橋邊，方清珏轉身下船，自顧自地走在前面，沒再看過來一眼。他渾身濕漉漉的，頭發還往下滴著水，每走一步都會在浮橋上留下一個濕淋淋的腳印。
江川凝望著他孤寂消瘦的背影，久久沒挪開眼。
“從現在開始，我一天二十四小時跟著你。”胖子恐怕他再幹出來點什麼，跟在他身後緊盯著他。
“沒必要。”江川說，“剛剛就是個意外。”
店裡只有一個吹風機，三個人得排隊輪流用。方清珏沒和他們搶，像以往那樣去庫房換員工裝。
追尾的老闆好像很喜歡紅色，夏季員工裝是紅色半袖，春秋是相同款式的紅色衛衣。換完衣服，他把濕透了的鞋和襪子脫了，立在後門口風幹，然後光腳走到海邊，坐了下來。
陰天的海水不似往日那樣藍，參了點灰，越遠的地方顏色越深，是漸變的青藍色，海面上也沒有波光粼粼的碎光，像一片不會湧動的死水，看得人心情低沉。
他很突然的，毫無預兆地想起一段旋律，便掏出兜裡的口琴，迎著海風吹奏。
“這不是《千與千尋》的歌嗎？”身後傳來胖子的聲音，隨即，便有輕快的口哨聲隨著旋律高低起伏。
江川也換上了員工裝，穿著一雙洞洞鞋，坐在旁邊，遞過來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他沒有說話，方清珏也沒有接，江川便把紙杯放在他面前的沙地上，移眸去看一望無際的海面。
悠揚的琴聲戛然而止，方清珏垂眼看著口琴，很輕地抿了下唇。
他有個音壓得不熟練，一吹到這就會卡。
“你的舌根得向喉嚨上方發力，和口腔上顎形成一個扁長的氣道，讓氣流順著那裡過。”江川張開嘴做了個示範，“就像這樣。”
方清珏仍舊冷著臉：“說人話，聽不懂。”
江川“呃——”了很長一聲，換了個方式：“那用腹部發力也行，橫膈膜收緊，帶著口腔快速吸氣，也能壓出a這個音。”
“真的假的，”胖子覺得他在忽悠人，“吹個口琴而已，怎麼說得跟健身似的。”
江川：“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方清珏把口琴遞過去，說：“你先試。”
他垂眼看著口琴，表情有很輕微的變化，手指也悄然攏緊了，像是很抗拒。掙紮了半晌，江川像破罐子破摔似的接過口琴，說了句行吧。
話音一落，他連擦都沒擦，就把口琴送到唇邊，含住了。
方清珏眼皮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顏色淺淡的薄唇上，然後像燙到了似的，立刻挪開了。
下一秒，一聲短暫的“a”回蕩在海風中。江川偏頭看過來，雙唇微動，像鬆了口氣。
“就這樣。”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