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危險
繞過側院上樓,狹窄的走廊昏暗逼仄,結著蛛網的白熾燈明滅不定。
時流感覺置身於海浪中起伏的狹小棺材,潮水不斷排擠著棺壁,不停搖晃,使得他眩暈不止。
他勉強拉開家門,沖到廁所,趴在洗手臺上吐出胃裡的酸水。
腦子不停地想起剛才泥土裡那塊肉。
在不知道是人肉前,只覺得泥土覆在慘白的血肉上髒汙,知道是什麼後,突然覺得那些都是凝固的血,四散的血,就連原本帶著微微紅色的泥土,都是血的實體。
時流胃裡吐無可吐,他抬起頭,鏡子中的自己慘白著一張臉,頹靡而軟弱,好像小孩捧在手上,攤著肢體的青蛙。
嘩啦的水流聲響起。
時流開啟水龍頭,捧了幾把水澆在臉上,水流沖散了鼻腔裡的血腥氣,把腦子裡的幻想也打散。
即使無法散去那幻影,但好多了。
時流坐在電腦桌前,深深地呼吸。
他開啟電腦,想要寫些什麼,手指懸停在鍵盤上,始終沒能敲下去。
寫書最難的總是第一個字。
於是時間就這樣無意義地流淌,直到謝不秋再次回家。
“你今天做了些什麼。”
“什麼也沒做。”
熟悉的對話,每天都在發生,時流突然感到有些煩悶,他覺得這種問話帶有一些壓抑的控制,好像謝不秋非常迫切地想要掌握自己的日程。
他確實什麼沒做。
“謝不秋。”
正當謝不秋如往常一樣打算去浴室洗澡時,時流突然叫住了他。
“嗯?”謝不秋回頭看著窗邊電腦桌上的時流,“怎麼了。”
“王姨的傷口流血了。”時流對這一天的印象除了泥土裡的血肉,就是扭曲繃帶下擴散的血跡,還有那飛來的斧頭。
但顯然血跡要顯眼得多,而且跟謝不秋有關。
對於這句話,謝不秋卻是立馬否認。
“不可能,我包紮得很好。”
謝不秋臉上有什麼,時流看不懂,但可以確信唯獨沒有同情與憐憫。
面對傷者的憐憫,面對痛苦中弱者的憐憫。
他只在乎自己包紮的技術。
“你只想到這些嗎?”時流盯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謝不秋,再次聞到醫院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他又問,“你為什麼當醫生。”
“在選擇這個職業和這麼多年的堅持裡,沒有一點點對病痛的憎惡和對患者的憐憫嗎?”
“你沒有醫德嗎?”
謝不秋突然環臂,做出思考的模樣,窗戶開的小縫隙裡擠進來少許清風,把他身上醫院的味道擴散了。
時流等著謝不秋的回答。
“沒有。”
時流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