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燃腦子裡嗡的一聲,腦仁劇烈嗡鳴,耳朵裡全是尖銳雜音,血腥氣充滿口腔。
有什麼東西沿著喉嚨向下慢慢地分割皮肉。
“……嚇死人了,怎麼還玩上自殺了啊?還以為他沒有感覺,不會難受……”
很多聊過的天、扯過的淡。
被這一句話牽扯決堤。
“幸好救下來了,聽說沒事了。”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可能就是喝多了,差點不小心掉下去吧,他那個人性格很老實的,我覺得他沒膽量自殺。”
“到底為什麼這麼多人喜歡他?也不會說好話哄人高興,坐在那跟個死人一樣!煩死了,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著迷,瘋了一樣……”
“又沒人逼著你點他,你是真煩還是假煩,不會是和人家聊不到一塊兒去破防了吧?”
“滾!”
……
“真破防啦?告訴你,你還是不懂玩這種老實人的技巧,有錢沒用,你得裝好人。”
“對,最好再假裝自己是懷才不遇什麼的,和他談點正經東西,談科學、藝術、音樂……”
“誰有這個閑心啊?!”
“所以他還真懂?不是裝的??”
“真不是,他有點真東西的。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我一口氣點他四個晚上,是為了讓他幫我寫那個三萬字的藝術史作業……”
“我靠你別累死他!我還讓他幫我水論文呢!”
……
“他弄的曲子也不錯,我不太懂,不過真挺好聽——對了,祝燃,你不是還想搞樂隊嗎,要不也去看看?要是你覺得他不錯,就把他贖出來吧,落到那種地方真糟蹋了。”
“點一宿試試唄,你不是愛玩吉他嗎?”
“對對,他好像也會吉他,說真的老祝,你得抓緊時間去,他耳朵有病,快聽不到了……”
祝燃慢慢攥起冰冷僵硬的手掌。
當然抓不到,沒有細絲,哪怕這世上如果有命運,大概已經把一切可能救宋汝瓷的機會都糊在了他的臉上。
怎麼會沒在意的?
怎麼會一次都沒捉住的?
對,因為他在當眾處刑渣男,他聽著那些人嘻嘻哈哈地討論,漫不經心,冷眼旁觀,因為只有他知道宋汝瓷的真面目。
欺騙了人家感情的騙子渣男。
他多正義啊,多嫉惡如仇,一個遭報應的渣男有什麼好可憐的。
於是他從沒幹涉過,一次都沒有,甚至興致勃勃鼓掌稱快,他終於也加入了報複遊戲,迫不及待要撕下那層偽裝的皮,露出騙子的真面目……
祝燃的瞳孔收縮,醫生沒能扶穩冰冷安靜的身體,宋汝瓷向一側軟軟滑倒,他撞開窗戶從陽臺翻進去連滾帶爬把人抱住,劇烈喘氣,身體恐懼到止不住篩糠似的顫慄。
真面目。
宋汝瓷被他抱著,不會說話也不會動。
該撕下的終於撕淨了,露出真面目,冰冷綿軟的頭頸無力後仰,枕在他肩上,軀殼寂靜,淺色眼睛安靜空茫。
肯定不會騙人、不會當渣男了。
滿意了吧。
滿意了吧?!?
宋汝瓷被“改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