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漂亮的、不具溫度的空殼。
祝燃被醫生重重拍肩膀叫醒,老醫生和他父母很熟,緊皺著眉,審視地看著祝燃:“這個人……變成這樣,不會和你有關吧?”
祝燃無法回答,他無法說話,彷彿生吞下一把被志得意滿著、猖狂摔砸淩虐後製造出的碎瓷片。
老醫生眉頭皺的更緊。
礙於身份,老醫生不方便說得更多、問得更多,但還是警告祝燃:“不要胡來,他經不起折騰了。”
梅尼埃病不僅僅是聽力受影響,更嚴重的是隨時隨地可能發作的劇烈眩暈,像宋汝瓷病得這麼重,光是病痛就足以把正常人逼到崩潰。
能用的藥也就是鎮靜劑,不吃折磨,吃下去昏睡,這樣迴圈往複。
不是沒有重症患者最後陷入絕望,過量服藥或者用別的方式自殺的記錄。
更不要說別的。
老醫生沉聲提醒:“一定有人對他做過不好的事,很多事,祝燃,希望這裡面沒有你。你父母當初聽說你跟著那個吉他手朋友學好,不知道有多高興,他們是因為這個才同意你玩什麼音樂,給你買的吉他……”
祝燃像是塊木頭,愣愣跪著,視線空洞,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老醫生盯著他半晌,嘆了口氣,還是沒再說更多,回到本職工作,把檢查結果整理記錄好發給他。
“既然能睜眼,多刺激,應該是能醒的……但必須非常小心。”
“醒了不一定是好事,人被逼到這種狀態,精神世界已經全面坍塌,目前的狀態反而是一種潛意識裡的自保。”
“要是醒了……身邊最好二十四小時不要離人。”
老醫生見過很多類似情況,已經提醒得很隱晦,但言下之意不難明瞭:“祝燃,他的狀況非常差,需要被照顧、被關心,被穩定地支援,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祝燃吃力地點頭,張了張口,想道謝,但還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一直抱著宋汝瓷,甚至不知道醫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祝燃回過神,小心託著宋汝瓷的肋下,讓人在枕頭裡靠得舒服,輕輕撫摸微張著的眼睛。
淺色的眼睛空茫地望著他。
微微偏著頭,像一具無生命的精美瓷偶,因為連牽線也斷裂,終於予取予求。
“……isten。”
祝燃輕聲說,他好像只有對著宋汝瓷,才能順利出聲:“isten,醒醒,該起床了……”
他聽見手機振動,有點茫然,摸過來看了一眼,是騷擾電話,結束通話……他握著手機,腦子裡嗡的一聲,像是紮進鋼針。
他像是握了把刀。
是刀吧?是吧,宋汝瓷被綁在隨便什麼東西上,被獰笑著一刀一刀分割,他也去捅,去湊熱鬧。
他挑開他認為的假面,在鮮血裡看見淺色的眼睛。
……祝燃打了個哆嗦脫手,把手機扔得很遠。
他又覺得反胃,踉蹌著沖去洗手間嘔吐,他其實一整天都什麼也沒吃,只能吐出些酸水,兩條腿發著軟融化了一樣癱在地上。
他聽見腳步聲。
腳步聲?!
祝燃錯愕,掙紮著拼命回頭,看見宋汝瓷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醒了,居然自己下了床。
宋汝瓷隔著客廳,靠著牆,靜靜看著洗手間裡狼狽的他,然後轉身,朝客廳的另一頭慢慢走過去。
祝燃慌張,喊著“isten”、“宋汝瓷”掙紮著往起爬,但那道安靜清瘦的身影聽不見。
祝燃恨不得把兩條腿砸斷。
他逼出力氣,搖搖晃晃站起來、洗臉,他狠狠扇自己的巴掌,強迫自己深呼吸,直到自己能冷靜。
他在廚房找到宋汝瓷。
哪怕知道宋汝瓷聽不見,他還是不敢輕易說話、甚至不敢大聲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