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油畫色彩穠豔,有大片的玫瑰,陸承安一眼就看出那肯定是需要用百倍千倍的細心嬌養的火紅玫瑰,他現在種了2 9 7枝呢。油畫裡火紅玫瑰盛開、延伸到天際。陽光下透明且微微閃爍的玻璃穹頂像塊鑽玉,引誘著人類的雙腳往前走。
走進去吧,前面是玫瑰;走進去吧,前面是花園。
走進去吧,前面是......
陸承安在顛簸中眯眼,仔細辨認。和景尚臥室裡的那副油畫有一點一樣,它們都有字。
這幅的是首詩:
【約瑟將會重返迦南,請別悲哀;
棚屋將會回到玫瑰花園,請別悲哀;
如果洪水即將來臨,吞沒所有的生命;
諾亞方舟是你們在風暴中心的指引,請別悲哀。】[1]
眼淚自陸承安的眼睛裡悲哀地流出來,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只是把臉埋進毛毯,埋進景尚的胸口,不知道到底是屬於生理性的眼淚還是屬於什麼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燒灼著景尚。令景尚怔愣過後,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起來。可陸承安還在哭。
多麼安靜,但是太燙了。
這一刻,景尚聽不到陸承安的心裡在說些什麼。因為他什麼都沒說。
那裡空洞、荒蕪。
恍若突然變成世界上最蒼涼的無人之境,寂闃得令人心慌。
他的眼淚像無聲的黑暗,淌過他的臉頰。如果是他主動關掉燈,單方面閉掉開關,那麼誰也走不進去。
所以只能由景尚親口問。
“怎麼了......陸承安。”
緩了許久許久,直待眼淚失去溫度、幹涸,陸承安的呼吸趨於平穩音色恢複正常,他像沒事人一樣大大咧咧、莫名其妙地說道:“景哥,我要好好活著。我特別喜歡活著的感覺。”
大概是晚上的原因,雖然華美的吊燈亮得晃眼,那些光也落進陸承安的眼底製造明亮,可他煙藍色瞳孔裡的神采並不如往常罵人時招搖閃爍。
陸承安該回家了。
他不能太長時間不回家。
‘瑪德臭傻嗶,又讓你爽了一回。我真的得回家一趟,昨天把‘陸承安’送回家我還沒回去看看他,那些比你還嬌貴的玫瑰也得看看死沒死。’陸承安怕用嘴說話會忍不住罵得聲音大,考慮到牧寒雲這個最大的神經病在家,他考慮周全,直愣愣地看著景尚的雙眼,用心聲說,‘我知道你父親不愛你,也知道你爸沒法反抗,但你不能因為自己家庭不幸就不讓我回家呀。再不讓我回去我現在就特媽叫出來,叫得超級大聲,讓你父親和你爸都聽見,你知道的呀我最會浪了。你見到的次數最多。’
“......”
“陸、承、安。”景尚狠狠地掐住他的腰咬著牙擠出聲音。
陸承安彎眸,言笑晏晏,熟練地給他撫胸口順氣,開口用氣聲說:“誒喲,別生氣嘛,氣大傷身很容易早死的哦。”
也許景尚真的會早死,但是在20歲的時候不可能。陸承安咒完他又親他一口,胳膊一摟景尚的脖子,讓他抱自己上樓睡覺。
明天回家。
這晚,他的心聲又關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