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綠色按鍵邊停頓了許久,還是落在了旁邊。
算了。
聊天輸入框上,是她預備給盧琬發出的定論:“他應該是喜歡我。”
可是,這些又有什麼佐證呢?
她抬頭看向光禿禿的天花板,只覺得眼前鋪開的是一副這些年來所有與韓頌有關的生活。
小時候的打架和好,中學荒謬的早戀,高中時候漸行漸遠的疏遠,還有那個怦然心動了一瞬,短得像是幻覺的暑假。
只要帶入這個推測,所有的事情都變得有跡可循。那些被她忽略掉,不去思考的事情都變得格外有深意。
高中總能在學校門口偶然遇見來買書的少年,陪她跨越大半個城區去自習的韓頌,還有那個畢業以後的下雨天,那句她聽不明白的話。
高中畢業的時候,他們聚完餐很巧合地在公交車站遇見。
車棚外下了很大的雨,在低窪處激起水泡,很快又破裂。
雨絲隨著風刮到底下,淋濕半截小腿。雪紡的裙邊貼在肌膚上,涼意隨著肌膚層層疊疊地攀上。
韓頌摘下了眼鏡,掛在領口,坐在她的身邊,手撐在凳子邊緣,有節奏地敲擊著,像個小孩兒。
儲方歌偏頭看他,落入眼底的是刀削斧刻的幹淨側臉,眼尾微微上揚,沾了水的睫毛濕漉漉的,變得更加黑。
“其實你不戴眼鏡更好看。”她由衷地說道。
韓頌垂眸淺笑,無端端說:“好。”
“好什麼?”
“以後不戴了。”他眼睛很亮,在陰沉的天色裡,漂亮得驚人。
儲方歌心頭劃過些怪異,腦子裡催生出一個想法,讓她不要再看,她也照做了,又問:“你填了哪裡?”
他手指稍頓,又想沒事兒發生一樣,繼續敲著:“希大。”
“為什麼不留在合祁?”儲方歌有些驚訝,轉念一想,“哦,懂了,想出省讀讀書是吧?”
韓頌搖搖頭:“是我的分不夠。”
留在合祁去不了好大學,要去好一點的學校就不能留在合祁。
儲方歌心裡一沉,懊惱自己竟然連這點都沒考慮到,無端在他傷口上撒鹽。她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方歌。”他垂下眸子,聲音很輕,帶著認真和絲不易察覺地懇求:“我們能不能和好?”
儲方歌愣了愣,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卻先一步聞到了身上的些許酒氣。
韓頌捉住她的手,耳朵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你做什麼?”
“看你是不是有病。”她兇巴巴地說,“你是聚餐喝多了吧,我們倆吵架了嗎?就說和好。”
不重疊的生活帶來的疏遠,是可以解決的事情,對他們的關系又會有什麼大的影響呢?他們從來就沒有分開過,又怎麼談得上和好二字。
韓頌的眸子卻瞬間蒙上了一層水潤的霧氣,織就出種清鬱的哀傷,只是他很快又垂下眸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語氣裡竟然有種落寞。
那時的儲方歌以為,他是因為無法留在合祁覺得難過,怕以後的生活都要跟這座城市割裂,而想抓住依然在這裡的自己,卻從未想過這句話還有過其他種可能。
一種關於那段荒唐而被她故意忽略再不提起的過往的可能。
我們能不能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