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喜歡,又為什麼要記下這麼多關於自己的事情,為什麼要時時刻刻在乎自己的情緒。
儲方歌在這一刻有種不顧一切,拋棄掉所有套路的沖動。什麼獵物獵人,什麼能不能主動的,都全去一邊吧。
她腦袋發昏,不加掩飾地看著他:“因為我在乎你啊。”
韓頌如遭雷擊,再不敢看她,低頭扒拉了兩口飯。
“然後呢,你不想問我為什麼在乎你嗎?”
他“噌”地一下站起來,自顧自收拾著碗筷,含含糊糊道:“我去洗碗了。”
“洗什麼碗。我還沒吃完呢。”
於是他又放下盤子,往旁邊走:“那我去洗澡。”
“韓頌。”
“筷子。”
“啊?”
“你手裡筷子沒放。”
他回來把筷子放下,走兩步又再次折回來:“碗放著,我待會兒洗。”
言罷就匆匆逃離現場,留下沖動褪去後,一臉懷疑自己的儲方歌。
她剛才好像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吧?
浴室裡,溫熱的水攪在身上,驅散寒意。
韓頌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他們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是除了父母以外相互陪伴時間最長的人,所以她在乎他,像朋友,像哥哥。
這不是他想聽到的解釋。
又或者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是因為她現在對自己有興趣。
韓頌知道自己在意什麼,她也是這樣幫一個“陌生人”拿掉睫毛的,或許在她眼裡,自己和他們,也沒什麼不一樣。
就像是無聊時候的消遣,想起來了就湊過來逗一逗,厭倦了就又躲得遠遠的。變成嘴裡那個記不得姓名“不熟”的某某。
韓頌害怕變成他們,可又想變成他們。
至少這樣意味著,對她而言,自己是可以被放在備選方上考慮的,是有那麼一個瞬間,讓她覺得自己足以和她相配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按捺下的心情,卻又一遍一遍在她這裡繳械投降。
時至今日,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
想好的不再喜歡她了,卻又忍不住後悔自己不夠好;想好的跟她保持距離,最後卻又住在了離她最近的地方。迄今為止,所有發生的事情,都跟他的打算計劃背道而馳,也越來越超出他的掌控。
他仰起臉,任由水劈頭蓋臉地砸下,理智在這短暫的空白裡茍延殘喘。
樓下的桂花樹開得絢爛,葉子被風攪弄得沙沙作響,卷來幽香送進窗縫,極淡又無法忽略。
儲方歌從床上坐起來,看著窗外的月色發呆。
從跟韓頌重逢,到逮住他有意等自己下班還裝成巧合。
一條清晰明顯的線一點點從迷霧中析出。
她從來都不是什麼遲鈍的人。大學時候跟有好感的異性相處,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能看出對方的想法,精準出招,從未失手,更別提跟韓頌還有以前熟識的十幾年做基礎。
她垂下眸子,在聊天框裡敲敲打打,曾經重複過很多遍、再簡單不過的七個字,此番落指卻是前所未有的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