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後,天青在鬼界偷看記載著人間過往種種的水鏡,得意洋洋地對我說:“看見沒?不愧是我兒子,行事大有乃父之風!”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把這一雖曠古卻不絕今的事件看作莫大的榮耀,並且認為步他後塵的兒子實在是做了件光宗耀祖的大事。
且說天青被關進思返谷的那天晚上,我並沒有去看他,因為我在替玄霄師兄做衣服。
本來他那件補補也能穿,但是夙瑤師姐嚴肅地告訴我瓊華弟子從來不穿補過的衣服。
哥哥犯錯,妹妹補償,天經地義,我便熬夜為玄霄師兄重做衣裳。
一夜未睡,用了司空諾教的法子拼著命縫制完畢,尺寸就按他原來那件裁的。等我精神恍惚地捧著新衣服走到玄霄師兄跟前時,他神情複雜地接過,莫名其妙地說了句:“這點小事,本來不至於被罰思返谷的,我當時極力勸說師父……”
我打了個哈欠,“哦。”
他眼中似有歉意:“但是師父說玉不琢不成器,讓他吃點苦對他也好。”
我眼神渙散,哈哈一笑:“看不出你還挺照顧師弟的。”
玄霄神色猶疑,終於還是交代我:“等他出來,你勸勸他。他確是可造之材,浪費了自己的天賦就太可惜了。”
我轉身就走,迷迷糊糊地想:厚道臉帥鍋為人果然還是厚道啊。
第三天天青被放出來之後,神情竟似有點捨不得那裡。
很快他就被師父傳喚去,在裡頭足足站了兩個時辰,聽各位師父師伯輪番轟炸。
出來之後,他見我還站在瓊華宮外頭等著,激動得一把撲到我身上,氣若遊絲:“小魚,我要餓~死~了~~~~~”
我說:“在你餓死之前,我會先被你壓死的。”
我帶他去廚房,之前已經跟廚娘夙璣打好了招呼,這姑娘人品好,做了滿滿一大碗飯兼一大塊肉留給天青。
天青感動得熱淚盈眶:“不愧是一個師門出來的,師姐你讓我體會到了生命的美好。”
夙璣說:“不必謝我,這本來是做給玄霄師兄吃的,但是他不要,餵狗也浪費,所以就給你。”
天青吃得正香,一聽這話差點噎住,雙眼通紅地瞪著夙璣。
夙璣道:“真的不必謝我,不過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的話,就幫我把這些碗給洗了吧。”
天青轉而瞪著水池邊一米多高的髒碗,含著滿嘴的飯咕嚕了一句。
夙璣沒聽清,問:“什麼?”
我代為回答:“他說他過得很去,過得非常去。”
飯還沒吃完,就有人來通報,說師父在找天青。
天青匆匆塞了一大口飯,放下碗連咀嚼都顧不上就灌了口水,兩個腮幫鼓得跟得了腮腺炎一樣飛奔出去。
我也跟著一起去了,反正師父看見我也當沒看見,等同於無公害無汙染的隱形人。
結果不幸地目睹了師父每說一句話,天青就適時地打一個嗝的杯具。
等師父一掌拍停他的飽嗝,天青一口飯就噴了出來,師父和玄霄師兄同時皺眉,師父很快找了個什麼“練到第三重鏡再來找我”的藉口閃了,師兄也甩甩袖子表示以後再也不跟天青一處練功。
天青目送他遠去之後,頗為可惜地看著地上那些尚未來得及消化的飯粒。
我瞅著他的神色,在回去吃飯和就地練功之間天人交戰。
最後他抱臂決定:“不行,我也要加油!不然和師兄實力相差太遠,豈不要被師父念死……”
其實我想說以風林晚一半的內力,你現在未必就比師兄差了,但又覺得不應打擊他的積極性。
他看著玄霄走掉的方向,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師兄也真是把人看扁了,居然說我受不了練功之苦……”
我說:“師兄真是一針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