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她語調輕啞,“你能裝一輩子嗎?”
他撫摸她的鬢發,哄:“沒有裝,已經在學好了,漪漪。”
她的唇動了動,眼卻始終沒睜開,睫毛顫著,沾著點淚意。
“才不是。”
男人鑽進她夢裡,繼續對她巧言令色。
鐘薏小聲反駁,“你若忍久了,哪天又瘋回來……又把我關起來,我怎麼辦?”
“若你拿傷害自己來困住我,我又能怎麼辦……”
半夢半醒的語調像是真的在困惑,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全然沒了平日對他的高高在上。
衛昭聽得心跳一頓,低下頭,將臉埋進她的頸窩。
唇角悄然揚起,越揚越高,帶著病態的欣悅和終於窺見她內心動搖後的滿足。
夢話騙不了人。
她是在害怕,在不甘,可她在乎他。她恨他,怨他,是因為沒法不愛他。
一雙眼在昏暗中亮得詭異,灼灼的,像掐著火舌。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指尖幾乎顫著從腰側緩緩收緊,將她整個人死死抱在懷裡。鐘薏被他纏的有些窒息,掙紮了幾下。
他收了笑,嗓音低得喑啞:“原來漪漪在怕這個,所以這兩日才對我這般,是不是?”
“我沒有裝。”
“漪漪都這麼努力教我了……我怎麼敢不學。”
“我在學啊——”他輕聲,“學怎麼活得像個能留在你身邊的人……”
她沒有再反駁,整個人慢慢安靜下來。
夢境是濃稠的糖漿,將整個人浸進去,越陷越深,越黏越重。
耳畔的低語聲也再不能聽清。
他不再動她,低低地哄,指腹撫著她的腰線:“是真的在改,只是改得慢了一些……漪漪別急,好不好?”
鐘薏不再回答。
衛昭靜靜地拍著她的肩,感受她的呼吸一點點沉下去,陷入夢裡,整個人安安靜靜地睡在他懷裡。
等到鐘薏完全不動了,他才緩慢地把被她枕著的胳膊抽出。
手臂一脫離頸後,她不自覺又開始皺眉。他抱著她又拍了拍,等她完全平靜下來,才輕輕掖好被角,披上寢袍,推門而出。
夜色沉沉,偏房門裡的影子一動不動。
韓玉堂跪在地上,身形僵直,衣擺已沾了一圈夜露。
他下午便被下令在這房裡跪著,眼睜睜看著陛下跟著娘娘離開。
跪到現在,跪得膝蓋麻木,頭暈眼花,上午那點破釜沉舟的勇氣早已消耗殆盡。
衛昭推開門,眯眼看著他的模樣,方才對著鐘薏的溫情盡數褪去,甚至想一腳踹在他身上。
“陛下……”韓玉堂終於抬起頭,聲音發顫,“今日是奴才錯了,奴才不該自作主張去見娘娘……”
“可、可奴才實在擔心——”
“擔心什麼?”衛昭聲音極寒。
“擔心朕被她困住?擔心朕為了她放棄一切?”他眼神漆黑,“所以你便敢越過朕,去求她勸朕?”
韓玉堂一怔。
衛昭笑了,唇角掀起的幅度幾不可見,眼裡毫無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