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閉了閉眼。
誰給她膽子,敢拿他當笑話?
他唇邊的笑再也扯不出來,緊緊抿著唇,面色寒涼得如同蛇信子舔過皮肉。
好,那就——
一個都別走了。
花匠從懷裡摸出一張畫得極粗糙的舊紙卷,在袖中小心攤開。
“這是他臨終前給我的,密道出來繞出冷巷,只要避過夜巡,我就能帶你出城。”
鐘薏望著那張紙,心跳一滯,不知為何,忽覺四周的風都冷了幾分,好似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往骨縫裡鑽。
花匠還看著她,眉眼間已無怯色,“我知道不該想這些,可那日之後,我再也睡不著……夫人,那不是活人該過的日子!”
衛昭轉身離開。
鐘薏心頭一顫。
他指的是哪一日,她當然明白。
她咬了咬唇,剛想開口,卻聽他接著道:“您不肯說,我也不問,可我已經親眼看到,不可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你不要再想這些了。”她努力讓聲音平穩,“我真的不需要。”
“若您哪一日真想走,只要開口——我就是拼上一條命,也要帶您出去。”
他聲音不大,卻一字不落地砸進她心口。
“您別怕我被連累,我早就想清楚了!”
“漪漪,漪漪?”
有人在低低喚她。
鐘薏睡得極沉,今夜衛昭說他不會來,她樂得清閑,早早上了榻。
整個人沉進綿軟的被褥,夢裡難得安眠,沒有尖叫,沒有驚恐,像是被柔軟的雲朵包裹著,飄在一個遙遠的、安寧的世界裡。
可熟悉的呼喚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帶著纏人的黏意,貼在她耳邊,一聲聲。
“醒醒,漪漪……快看看......”
她蹙眉,有些不耐。
夢裡都躲不掉他?
她下意識翻了個身,卻被人握著肩膀輕輕搖了兩下。
她朦朧間睜開眼,看見衛昭倚在床頭。
他半邊身子隱在陰影裡,只一雙眸子亮得攝人,像是被昏黃燭火映的,沉沉地盯著她看。
見她醒了,衛昭俯身低頭吻了吻她的唇角。
她腦中還未完全清醒,被他含糊親著,也懶得躲,直到——
一縷腥甜的味道猝不及防地竄入鼻腔。
她臉色一下變了。
是血。
她現在已經對這種味道産生了本能的反應,哪怕是極淡的一絲,也足以讓她心跳驟停。
她腦中清明兩分,伸手推他,聲音帶著倦意與不滿:“你身上什麼味道……”
她一邊說,一邊坐起身,下一刻才看清他。
衛昭身上穿著寶藍色的外袍,胸口大片濕漉漉的暗紅像是剛染上的墨跡,順著衣襟往下滲,顏色觸目驚心。
鐘薏的心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