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裡栽了兩棵葡萄樹,藤樁比手指還粗,藤蔓纏繞在搭起的石珠柱架子上,手掌大小的葉子綠油油的。
要是葡萄架子旁有秋千便好了。
薛玉棠坐在架子下面,陽光穿過葡萄葉,灑在她身上,纖薄瘦弱的背影愈顯傷感。
驀地,一道身影投下,薛玉棠緩緩抬頭,裴淩揹著手看她。
“哥哥。”薛玉棠喚了聲,嗓音細弱。
“頭還疼嗎?”裴淩溫聲問道,一副很是關心妹妹的模樣。
薛玉棠摸了摸頭纏的布條,為了不讓哥哥擔心,蒼白的唇微微揚起,“不疼的哥哥。只要不去回想,就不疼。”
裴淩自責道:“都是哥哥不好,帶著你去寺廟,回程遇到山匪,害棠兒受了傷。”
他背在身後的手伸出,手裡拿著一個七彩風車,遞到薛玉棠面前,露出衣袖的手腕纏著醒目的白布。
薛玉棠小時候對風車愛不釋手,她接過裴淩的風車,在手上把玩,拿起輕輕一吹,七彩風車轉了起來。
“哥哥別這麼說,這次哥哥也受了傷。”
她聽說裴淩傷了手臂,滿臂都是血,光想著就覺觸目驚心。
裴淩在薛玉棠身邊坐下,道:“等棠兒的病痊癒,我們就離開京城,回家去。”
他伸手輕輕摸了摸薛玉棠的發頂,語氣溫和,是疼愛妹妹的哥哥,“這次哥哥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了,我們一家人都好好的。”
“都聽哥哥的。”薛玉棠撥轉著風車,陽光下轉動的彩色紙張成了個圓圈。
等回了錦州城,她要去爹爹的墓前祭拜。
五日後,一匹駿馬駛入京城。
顧如璋剿匪歸來,連衣裳都還沒來得及換,穿著盔甲便風|塵僕僕地入宮面聖。
一個時辰後,顧如璋帶了道聖旨,與殿前太監汪貴離宮。
梁琦在宮外候著,眼睛都快望穿了,終於把顧如璋盼了出來,上前相迎,將人引到一邊,拿出府上剛送到的密信,道:“將軍不好了,素琴傳來訊息,薛姑娘出事了。”
顧如璋眼鋒一凝,接過信拆開,一目十行,長指將信紙生生戳穿,臉色越發陰沉,宛如黑雲壓城,周身氣息驟降,請了賜婚聖旨後的喜悅蕩然無存。
顧如璋冷若冰霜,大步流星迴到馬旁,翻身上馬,“汪公公,立即去裴府。”
言畢,他勒了韁繩,急急策馬離開,汪貴愣怔著望向男人的背影,“顧將軍不回府換身衣裳?”
聲音怕是還沒傳到他耳中,那背影便消失不見了,汪貴拿著聖旨忙追上去,心道這是突然發生了何事,慌慌張張就趕了過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前平泉縣縣令薛鶴安之女薛玉棠德才兼備,性情溫良,言容有則,今有車騎將軍顧如璋,驍勇善戰,屢戰屢勝,外禦敵國,內平寇亂,乃國之棟梁。二人自幼相識,青梅竹馬,實乃天作之合,今朕特賜婚二人,令二人結為秦晉之好,擇吉日大婚。望爾等婚後舉案齊眉,相濡以沫。欽此!”
汪貴宣讀完賜婚聖旨,薛玉棠愣怔,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薛姑娘?”汪貴拿著聖旨又喚了一聲,裴溪扯了扯薛玉棠的衣袖,她才有了反應,雙手將聖旨接住,謝恩。
汪貴扶薛玉棠起身,女子的額頭受了傷,包紮著,似乎有些嚴重,難怪顧如璋連盔甲都不卸,急匆匆便來了裴府。
汪貴:“聖旨宣完了,咱家還要回宮複命,便不多留了。”
眾人欠身相送,“恭送公公。”
突然來了宮裡的人,薛玉棠彷彿跟做夢一樣,恍惚地拿著聖旨,她竟被賜婚了,和阿璋。
這位她雖然前幾日才見過,但因為失憶,她甚至都不知他長大後的樣子,性情變沒變。
薛玉棠拿著聖旨,偷偷抬頭打量一旁的男子。銀白鎧甲,腰間別刀,威武霸氣,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五官立體深邃,如刀雕刻般精美。
記憶裡的男人與她一般高,正準備去投軍,如今她才堪堪夠到他的臂膀。
男人似乎發現了她的偷看,目光與她相撞,薛玉棠心跳如擂,匆忙斂了視線,低頭看向聖旨,臉頰不自覺發燙。